明有河侧过身来躺着,胳膊垫在脑袋下,目光正对着她:“他从前也喜欢光屁|股往外溜达吗?”
云竹西听出他言外之意,道:“不瞒二位仙长,阿淇从前不跟着我,他是除夕才来竹林的。”
丛不芜:“原来他不是你的……”
“不是。”云竹西拍了拍熟睡的鼠婴,眼中慈情似水,“但是他一直陪着我,是个好孩子。”
她翻翻手里的线,叹口气,又说:“可惜我手艺不好,缝了这么久也不成个样子。”
丛不芜没接话,瞥向云竹西身上穿的青衣。
青衣料子如何她不清楚,但做工却能用眼睛看出来,绣纹细致入微,即便不是最上乘,也定是数一数二的。
那位安府主能建草庐赠信物送新衣,偏偏忽略了与云竹西形影不离的鼠婴。
云竹西正全神贯注地将一根银针穿来穿去,忽然将手一撤,捏紧了手指。
指尖一片死灰光洁,她是一只野鬼,自然不见血。
云竹西觉得羞惭,自嘲道:“我实在太笨了,生前大抵也是不聪明的……”
鼠婴不知何时醒了。
或许虽非亲生,也能母子连心。
他偏巧听见这句话,惺忪着睡眼抱住云竹西的胳膊,睁着没有瞳孔的眼睛说:“我很早就想要一个娘亲,可是刀口好痛,地下太暗,我哭了很久,也没有人来。娘亲,你是第一个愿意要我的……”
云竹西丢下针线,把他塞回被子里。
“娘亲知道了,快睡吧。”
明有河移开眼,他总觉得,云竹西其实是很怀念从前的。
即使她已经一无所知。
为一只鬼寻回前尘,要耗费不少周章,云竹西只要开口,丛不芜断然不会拒绝。
可这一耽搁,他们少说也要在此滞留十日半月。
云竹西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她没说。
她不是“扫去他人檐上雪,他人就要清我门前霜”的人。
挟恩图报,她引以为耻。
纵使这是她应得的。
燃灯又暗下一些,余光里有人在动。
明有河敛住心神,看向那个将醒未醒的人。
他还在斟酌措辞,丛不芜已经先一步开口,“阁下从何而来?”
她分明只是在简单问询,话语也轻轻的,明有河却咂摸出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鼠婴本来就睡醒了,闻言立刻精神抖擞地爬起来,盘腿坐在在云竹西身边静静等待着。
那人恍惚了好一阵,眼睛睁开又合上,手臂横在眼前,遮住尚不适应的亮光。
他并不回答,鼻息混乱不稳。
烛火摇曳着将熄时,他才坐起来,眼睛盯着地面,难以忽视的长睫垂出一层阴影,两只手比划出一座小山,又抬指指了指南方。
他来自山之南。
比划完了,他才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周围。
从丛不芜开始。
云竹西掀开灯盏,换了一支新蜡。
除了双手,男子只露出来了两只眼睛,那双眼倦怠哀郁,将眉间都染上了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