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外偶有兵戈交接的声响传来,灵山从来不乏刻苦子弟,丛不芜在剑声中站立一会儿,回了房。
结契前,礼晃曾将她安置在这里。
百年间,丛不芜鲜少踏足此地。
如今故“地”重游,却没有想象中的蛛网遍结,她的脚下,还踩着礼晃亲手所绘的聚灵大阵。
那时她身处混沌,一颗心浮萍似的四处漂泊,寻不到落脚的地方。
她完成了一直想完成的事,也失去了最不想失去的人。
举目无亲,至交亡尽。
飞鸿踏雪尚能留痕,蓦然回首,她与世间竟然再无瓜葛,没有人能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在此生最是了无趣味的时候,礼晃将她带上了灵山。
细究起来,礼晃待她也许并无多少温情。
那更像是恻隐之心。
生路太长,死路太远。
她没有他人同行了。
她只有礼晃。
起初在这间房中,礼晃并不常来看她。
丛不芜无限可悲又满怀希冀地想:既然礼晃是将她当“人”看,她就得为礼晃做些什么,她能鞍前马后结草衔环,也能上刀山下火海。从她身上要些什么也可以,灵气,或是修为,只要礼晃愿意,她都在所不惜。
可礼晃说,想要与她结为道侣。
他年少成名,掌权灵山,不缺人手为他效犬马之劳,他缺的是携手共生的人。
“从此,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也许是晨雾翻涌进来,丛不芜看不清礼晃的眼。
可他既说了,她除了点头,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似乎知晓丛不芜的一切。
礼晃施舍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丛不芜对此视若珍宝,并感激涕零。
他是现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项运阖看丛不芜,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丛不芜不知道礼晃是怎么说服她与灵山的,她只知道,华丽可与日月争辉的喜服在很久之前就已备好了。
于是,他们并肩敬地敬天。
于是,丛不芜被架上了流言的高台。
她从上不得台面的妖修“十九”,变成了“江山君的道侣”。
旁人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轻蔑与不屑,她是借礼晃的光,才摆脱黑夜变成星子,去簇拥皎洁的月亮。
丛不芜成了礼晃的附庸。
但这是她难得寻到的续存于世的意义,枯木逢春之感使她心甘情愿。
五十年可水滴石穿,一百零一年,可替沧海为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