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钦滚烫的嘴唇堵住了他的言语,不知谁的眼泪化在了唇齿之间,苏晚辞尝到了岁月苦涩的味道,他想说话,萧文钦却更深入地吻他,在窒息的空气里,呼吸越发艰难,苏晚辞终是承受不住这份索取,他抵住萧文钦的胸膛,用力推开他,在弥漫着悲伤的空间里,他低声说道:“这次就算了,不要说出去,尤其不能让屏屏知道。”
萧文钦让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他多么希望这场人生,只是黄粱一梦,醒来还在静山书院,他宁愿死在山间,死在海里,死在十岁的那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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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永科在刑架上吊了一夜,听见脚步声,紧张地腮帮子都用力。
苏晚辞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还提着油纸包,钱永科像是知道那是好吃的,拼命吞咽口水。
昨夜萧文钦审了他几个时辰,钱永科咬死了什么都不肯说。
苏晚辞也不与他废话,抄起地上一根木棍,抵住钱永科的胸膛,另一手提起油纸包,单刀直入道:“棍子和卤味,你选一个!”
钱永科龇牙咧嘴,怒吼:“我都要!”
苏晚辞瞠目结舌:“还有你这样的?”
钱永科又结巴起来:“先、先吃肉再打!”
“你知不知道,岭南侯织了张天罗地网来捉你,如今人就在这庄子里,指不定就在你脑门上喝茶。”苏晚辞用棍子指了指天花板,“我与你非亲非故,原本是举手之劳,如今却可能把我的前程也搭上,你若是执意不肯说,我只能把你交出去了,届时岭南侯还得谢我。”
钱永科顶着张苦瓜脸:“我真是无话可说,岭南侯与我姑父不睦,拿我做文章罢了,我都是冤枉的。”
“说到冤枉。”苏晚辞笑眯眯,“你是稻香州的督粮道,稻香州是鱼米之乡,盛产粮食,你贪污不少吧?”
钱永科突然抿了嘴,须臾道:“是贪了些富人老爷的银两,几千两罢了,不值一提。”
“几千两?”苏晚辞不信,“你又不是什么穷苦书生,北远侯的外甥,区区几千两,能让岭南侯如此劳师动众?”
萧文钦在旁道:“兴许是几千万两。”
钱永科吓得眉毛胡子都竖了起来,“几几几几千万,什么人家能有几千万两!”
“你说不说!”苏晚辞拿棍子敲他肩膀。
钱永科咬死了不肯松口。
苏晚辞把棍子递给萧文钦,“文钦,你打一会儿,我先吃个鹅腿。”
萧文钦确实打的下手,狠狠一棍子下去,铁锁叮咚,钱永科龇牙哀嚎。
苏晚辞撕了个鹅腿,尝了两口,眼睛倏然一亮:“好香啊。”
钱永科一边喊疼,一边咽口水。
他不怕这两个年轻人能拿他如何,就怕这俩小子没轻没重,把他给饿死了。
折腾了个把时辰,钱永科脑袋一团浆糊,又是疼,又是好奇,就苏晚辞那清瘦的身板,怎么就吃了半只卤鹅呢!
钱永科气息奄奄道:“确实贪了银子,四十万两,我与你说了又如何,你就是撕破了天,这盘不清这笔账。”
苏晚辞肃然道:“仔细说来!”
“这要从八年前说起,我姑父奉命攻打南海州。”
又是八年前!
苏晚辞与萧文钦同时精神一凛。
“兵部有一官职,名为武督尉,负责测算军需。”钱永科嘴唇干裂,舔了好几遍,萧文钦喂他喝了半碗水,他又继续说道,“攻打南海州,需粮草一百万两,武督尉测算后,上报八十万两,陛下只批六十万两,从而缺了四十万两军需,我姑父、姑父等不住了,着急立功,自掏荷包,拿了四十万两,岭南侯便是盯准了这四十万两,一路查到了我身上。”
苏晚辞没听明白,问道:“为何武督尉只报八十万两,陛下又只批六十万两?”
萧文钦从军多年,攻打南海州那几年,他正在萧鸣麾下,便细细与他解释:“未免内部植党营私,贪污军粮,领兵的将军与测算军需的武督尉,通常都是两拨人马,就同科考需避嫌,可一旦如此,就容易被小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