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良留下来以后,最开心的竟是小柳儿。
他念的书多,不只限于四书五经之类,志怪传说故事更是张口就来,一会狐仙爱上书生,不顾人妖殊途也要和他私奔;一会村中老妪喝了深林深处的井水,一夜返老还童;更离奇的,还有某户人家夜半总是听到怪叫,那叫声持续一整夜,叫他辗转反侧不能睡着——
“后来呢?怪叫是什么东西?”小柳儿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黄玉良微抬下巴哼了一声,便不再讲下去了。
他右手不便,要做什么往往都是差遣萧衡。然而自从小柳儿发现他很会讲故事之后,便自愿代替萧衡替他做东做西。现下,黄玉良只一个眼神,小柳儿便知道他要什么,乖乖拿起桌上的水喂给他。
“后来啊——”黄玉良清清嗓子:“那户人家发现是他们家大门松动,怪叫就是门联被风吹起来的声音,于是他就睡着了。”
“啊。”小柳儿明显有些失望,仍不死心:“那个奶奶呢?她为什么可以返老还童?”
“因为她失忆了,将自己记成了年轻时候的样子。”
“什么是人妖殊途?狐狸不可以和书生在一起吗?”
黄玉良略微思索下:“狐狸家人怕书生想吃了它,所以才不同意她和书生在一起。人妖殊途就是人和妖其实是会相互吃掉的,他们不能煮在一个锅里。”
“什么啊!”小柳儿眼泪掉下来:“人为什么要吃狐狸?”
小柳儿天真,说什么她都信。黄玉良一乐,却看到周灵走过来。
瞬间闭上想继续胡说八道的嘴。
“小柳儿,来帮我找个东西。”
“灵姐姐我来了。”小柳儿随手抹了把眼泪,快步跑到周灵面前。
周灵觉得不对劲,拿开小柳儿挡在眼前的手,看到她红彤彤的,像核桃一样肿的眼睛,随后看向黄玉良的方向。
黄玉良有些心虚。
好在周灵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小柳儿上了楼。
他现在的生活不可谓不惬意,如果忽略看客人下棋嘲笑他们的棋技差点被打;去河边看别人垂钓,一惊呼吓跑别人刚咬钩的鱼差点被打;醉醺醺的客人来茶馆讨茶,他口不择言说他一个人可以单挑他们两个又差点被打的话。
周灵为此很头疼,看着刚从门外把黄玉良拎回来的萧衡。
这段时间萧衡日日去码头帮来往商船搬卸货物,她知道那里苦,萧衡却不知道,因此有时太阳落山了都不见得能回来。黄玉良仗着还有一双腿能动,整日东逛西逛,一张破嘴除了吃饭就是惹是生非,常常萧衡做到一半就听到有人报信说,黄公子找他。
哪里的黄公子?整天惹是生非的,不是那保举书说的,他还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萧衡扔下手里的东西,认命般随了那人去。
黄玉良在一个戏台。那人带着他穿过层层人群,他才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黄玉良。
饶是他好脾气此刻也有些不悦,黄玉良是救了他没错,但是——好吧,谁让他救了自己。
一见萧衡来,黄玉晃了晃左手,招呼着:“这里这里!”台上在唱戏,角儿情到浓处兀自被打断,声音有些卡壳,台下的观众死死瞪着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黄玉良。
萧衡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小声问:“你怎么来这种地方?跟我回去。”
黄玉良毫不在意:“别急着走,先听听,这是倚春楼唱的最好的一出戏了。”
一个穿着深色长袍,带软罗帽的男角,一个穿着蟒袍,头戴相貂的,白脸的男的,还有一个穿着华丽宫袍,头戴凤冠的女的。
他不听戏,也分不清台上人的扮相,听着他们咿咿呀呀,实在不觉得这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