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槿荣眉头紧皱。她能感觉出赵平之非平常女子,只是若真如此人所言,殿下独身一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何况渊泉是瓜州地界,真出了事,章家定当难辞其咎。
周围的人连忙跪下,解释道:“小人们也劝阻过殿下万万不可听信此人!他前来相邀,还只邀殿下一人。其中必定有诈!”
“但殿下说,壮士好心相邀,本宫岂有不去之理。”其中一人踌躇了一下道:“小人觉得,殿下似乎真与那慕容老贼有些渊源……”
“胡说八道!”章槿荣喝止:“殿下是大周的公主,怎可能与敌国盗贼有所勾连,多半是拿了殿下故旧作筏子,想诓骗公主!”
“小人们也不放心,于是阿贵和豆芽挺身而出,也随着公主前去了。”
公主下的命令,这群人岂敢不从。
王十二倒是冷静些,跟着解释:“殿下言’阁下盛情难拒,本宫虽愿前去,但需带两位仆从侍候,阁下意下如何?’那慕容那勒似心下松了一口气,竟也应了,只道‘公主愿赏光,草民欣喜万分,一两侍从,有何不可?’
“小人觉得,殿下非莽撞之人……”
“我阿兄呢?”事态紧急,章槿荣来不及思考赵平之是否自愿。阿兄一贯足智多谋,她怕自己有所疏漏,下意识派人找章松年。
“小人已派人通知了章小郎君,只是府上人来信道,章小郎君也不见身影。”那人冷汗涔涔,心道今日这叫什么事啊。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章槿荣心头,但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慌,语气严肃道:“既如此,金甲,你速传信给节度使,来龙去脉务必清楚。”
“银戈,你派人守着章府,若有阿兄的消息,速速来报。”
一连串吩咐下去,章槿荣心下稳定了几分。
群龙无首之际,殿下和兄长的消息绝不能泄漏,贸然调动其余兵力更是不妥。还好这群人刚从城外回来,章守规撤她职位的令应当还未下达此处,只看了看剩下各人道:“其余人,随我去黑沙寨!”
……
黑沙寨中。
女子骑马走在路上,神色自若,无人看得懂她此刻在想什么。
许是为了引慕容那勒出现的缘故,赵平之今日确实打扮的繁复,一路发间的珠宝叮当,十分动人。但她骑马的动作却十分利落,眼神坚定,没什么表情。
如果是时常侍奉她的白芍,定能察觉到她此刻淡漠的怒意。
自己这样轻飘飘一句,就带着两个侍从入了匪窝。这样的女子,也难怪那少年念念不忘。
慕容那勒心绪岔开了一瞬,想起自己服下的药丸,很快收敛住心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过了今日这关,他去信大皇子,援兵一到,任这少年武艺再高强,也不是对手。
大皇子早就有意剑指长安,到时候莫说渊泉,就是整个瓜州也难逃己手,遑论一个小小长史和一个出宫的公主?
逐渐近了。
女子的目光盯着眼前如金色波涛般的流沙,很快瞧见了不远处的两个人影。
慕容那勒表情闲适,在一旁介绍道:“殿下,此处是我黑沙寨行一大酷刑之地。犯了错的兵士,便被吊于此,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黄沙淹没,直至葬身沙海……”
“草民前些日子无意中遇到了一个少年。”
他心中叫苦不迭,还得故作轻松,佯装作揖道:“这少年是谁,恐怕只有殿下认识。”
流动的沙,流动的目光。
风沙之中,赵平之对上少年的眼。
她已经许久未见姬澄了。
或者说,未戴着面具、以真面目示人的姬澄。
少年的手腕上已被磨出红痕,可他毫不在意。
他总是用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她,明亮又充满渴望。此刻那双眼睛依旧盯着她,是欣喜、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