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当年,季飞扬追金簪得那段日子。
季飞扬毫无顾忌地翻墙入宫,只为送她一斤槐花糕;他夜盗官豪家的金箔,熔煅成长簪送她为精致的弓器;
他能星夜奔地方道府,觅来天山雪蚕丝,求殷罗姑姑缠成弓弦赠她。
为她,季飞扬求凌云画稿煅器都不下十次。
凌云的手握住左腕护甲,绑筒弩用得就是轻薄坚韧的雪蚕丝。
当年,在欢喜楼上,他抓住这缕随风而来的丝线时才明白季飞扬为她做多少事。
女帝和季飞扬曾经那么相爱。
在西塞城上,光是一个背影,季飞扬就认出她,巴巴前来掀帽帘。
今日,他见过金簪后肯定能认出,又怎会不来?
他……还深深地爱她。
轩辕金簪呢?她还爱他么?
爱得吧。
大街上,她失态的步伐;暗夜里,躲在窗棱后窥探的深邃眼神;丛林中,盯向马背的专注神色……以及,白日见到他后未曾相告大家真相。
“你在想什么?”
金簪看向高大的背影,仿佛要被阴影切割地碎掉。她的心里泛起丝丝疼的涟漪。这人胡子拉渣,但有一种可靠、斯文的感觉,且足够冷静、智慧,是不可多得的智囊。
“你看起来很矛盾,矛盾得要……随黑夜消失。”
凌云垂头,压下滚涌的复杂心情。
他转身,冷淡道:“若是季氏肯帮忙……”
“我虽想找他谈,但不想他帮忙。”金簪直白道。
凌云蹙眉如峰,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能骗我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不信任他,但是可以利用他。”金簪肯定道,“对此,你怎么看?”
不愧是你,轩辕金簪。
凌云好像经历一场名为女帝心机的洗礼,可怕得是他的心底滋生出隐秘的快感,让他沉重的内心一下子变轻。
他有些受不住这样浮躁、不可理喻的自己,下意识扶在额头遮掩眸里的光彩。
明明没喝酒,却像是喝醉后迷失的样子。轻飘飘地,想要做一件事,被她抱,或者拥抱她。
不行……不能……
金簪两步近前,环在凌云的腰间,像是听到他一闪而过的心声。
凌云睁大眼睛看向贴在胸口的女人:为何不行?她能。
“张停云,我曾经慕过他,喜欢他的狂放、潇洒,来去自如,身上带着那种自由的感觉。因为,那是我没有、也不会拥有的东西。
在西塞城的大街上,我再度见到他。他人变沉稳,更有魅力。
但是,他的身上不自由,没了年轻时的狂放,像是一把被弹旧的古琴,多沉淀却少鲜活。”
金簪仰首,望入专注的清澈眼眸,低笑吟道,“说来,你的胡子也遮不住你的……你和那时的他差不多……”
“什么?”凌云垂在两侧的手拳紧,心跳声在两耳旁轰鸣。
“他已经不是我认识得那个季飞扬,而你是我认识得现在的你。
你我有相近的谋略,虽目标不同,但你若答应我,我……唔……”金簪被凌云的大掌捂住嘴巴,“嗯唔……”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