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到时候这些白银都会以贷款的方式进入他所掌控的国库。如果他没有掌握这项权力,可能会基于尽量保住士权地位和让钱权即货币权掌控在地方豪强大族手里的角度,反对乃至阻止天子获取大量白银,尤其是通过株连大量士族的方式获取大量白银。
哪怕是这些士族真的谋反了呢?
但是非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的。
毕竟只有幼稚天真的人才讲是非。
成熟的人都只将利弊。
可费宏现在不是掌握这项权力了嘛。
权力素来是迷人心智的,也会让人重新看待利弊的。
同明朝历史上,很多士大夫在成为执政前,拼命跟皇帝唱反调,但一成为执政,比皇帝都还积极于跟天下人唱反调。
尤其是在万历时期,社会矛盾加剧的时候。
由此还出现了历史上万历首辅王锡爵与东林党领袖顾宪成的那场著名对话。
现在,费宏就是这样。
在现在的他看来,江南的士族被株连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可以借此获取江南大量白银,然后把这些白银铸造成银元,然后借给度支总司,由他这个掌度支总司的内阁大臣可以用钱来操纵天下,享受那种当“财神爷”的快感。
现在想想户部、兵部、工部大员乃至地方督抚向他献媚求讨银子的样子,他都还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觉得比什么人参肉桂都还能养身提神。
“陛下励精图治,而欲重振钱法,以抑兼并、促民生,想必晦庵公也是因此敬佩天子此志,才进宫壮天子声势的!”
费宏为此在轮到他与刘健谈话时,特地先给刘健设套,让刘健被迫承认是来支持天子的,而不是来跟天子唱反调的。
刘健自然听出了费宏的弦外之音,而这也让他的确不好否认。
毕竟他也真不能说天子励精图治、重振钱法不对。
只是也因此,刘健有些愠怒,他没想到费宏这个昔日挺和顺的后生,如今也变得这么口蜜腹剑了。
“阁老这是说的什么话!”
“晦庵公这次固然是来壮天子声威,但更重要的是来劝谏天子行宽仁之政,勿因过于急切求变而影响国朝根本的!”
工部尚书赵璜这时倒是替刘健回应起费宏来,然后对刘健拱手道:“我们都盼着公能来劝阻陛下啊!”
“是啊,陛下要兴大狱,要对犯事士族进行瓜蔓抄,以获得大量白银。”
“我都盼着晦庵公能来带领我们一起谏阻此事,使陛下能够知道用舍刑赏当从公论啊。”
林俊跟着说了起来。
费宏这时忍不住插嘴道:“但他们确实造反了,且不说哭庙,光是擅自设立议事局、除奸军,这已经是旗帜鲜明地做反贼了!”
“但他们是敢为民伸张的真君子!”
赵璜这时回了一句。
费宏顿时激动地大吼道:“都造反了还是真君子?!”
这由不得费宏不激动。
因为当年有反贼围他宅邸、肢解他亲族,逼他跟着宁王造反,他都没有答应,甚至最后他祖坟也因此被掘,他也没有屈服,所以他一直很看重忠君这个原则性问题的。
赵璜道:“他们只是因为年轻气盛,被不法勋贵挑唆得要去灭朱氏九族,他们又有什么大错?!”
“再年轻气盛,也应该分得清什么是该做的事,什么是不该做的事!”
费宏激动地眼泪都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