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小叔说要带我回家,带我治病,带我一块去等待那个所谓合适、美好的明天,可他走错路了。
当他把我带到当初老傅坠楼的那座高楼上我就明白,他所说的回家是归途,治病是心病,解决方式就是结束生命,至于明天,明天是他献给二叔的,作为交换真相和放过疏童的筹码。
小叔那么多孩子,他只提疏童,冲过病房门见到我们的也只有疏童,明晃晃的威胁,我不知道二叔对疏童做了什么,但小叔如今把我带到这个地方,他是不打算让我活了,他必须带我一起走,才能救下他最后的儿子,再偏心泽宁,儿子也是为人父母的命的。
他望着窗外,久久不能释怀,叹息一声后,走过来解开绑缚着我手腕的绳子,轻轻扶我从地板上站起来、走到窗前:“你看,他们都在找你呢、等着保护你,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那几个瞬间,我想这场面你还是要看看的。”
“也是最后一个了吧。”我望着钟楼下渺小如蝼蚁的人们咽下闷气,豆大的泪珠也落下来,砸在窗户框上。
七年了,钟楼早已不似从前,除了成为新城区的标志性建筑之外,它还高了许多层,当初老傅有生存之机,如今的我只怕没有,对了,它还变得无比奢华呢,所以当初的老傅狼狈不堪,而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华丽优雅”的坠落。
失去疏忆的夜晚很长,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夜很短,这天时间都变得无比矛盾,兜了好几个弯将漆黑换回白昼,这白昼还是压了厚厚的雾的,我望出去,眼前的苍白胜过瞬间许多。
小叔自己说不清坦然还是愧疚,站在我旁边心不在焉的揉我手上的淤青,以前问奇怪的问题的时候他还会浅笑一下或是想法敷衍,今天是全没了,只等着楼下,二叔带着三奶奶从高辛辞和梁森各自派的人中间穿过来上楼,小叔才回过神般将自己外套脱下来搭在我身上。
“天台上会冷,还是多穿点,别被风吹了。”小叔照常抹了抹我额头上的汗珠,倒真是细心的。
我后退一步避开,整个人都冷下来,嘴角勾着苦笑:“小叔,这里还不够高吗?”
他也笑了,走过来轻轻拍拍我:“我不是说了么,你生病,要多晒晒太阳。”
“今天没有太阳。”
“会见到的。”
“我看着是要下雪啊。”
“傻姑娘,南方本来就不怎么下雪,何况、这都已经二月了,要入春了,太阳会出来的。”
小叔这样说着,自己也将我搂在怀里紧紧抱着,充斥着希望的告别,这是什么意味呢?
可若有来世,我不想再做一家人了。
小叔的眼泪渐渐还是落在我肩上了:“时时,我有事情瞒着你,你有事情瞒着我吗?”
我明白他要在最后的时间跟我说开,于是我也诚恳起来:“有的。你把你的苦衷告诉我,我就把隐瞒的一切告诉你好吗?”
“来不及了。”他浅笑着说:“来不及了,你不需要知道了,我也不想知道你的隐瞒,傅鸣堂的执念太重了,其实站在他的角度上,谁都能理解他,但是理解也会付出代价……我已经走错了时时,我们都走错了,以为他会悔改,但事实是他早就恨透了这个表面平和的家。”
“小叔,我还是不明白,明明我什么都退让了,他为什么还是不满足?明明也真的为我好过,为我担忧过,难道非要我自顾不暇、非要我深陷泥潭,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全心全意对我好吗?还是他根本都是装的。”我仰起头问,满脑子都是上一世二叔对我的慈爱,他做过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啊……
小叔却在这一世全然没经历的时候肯定的点了点头:“对,你过得越不好,他越爱你,或者你一生的快乐从始至终都是他造就的,他也会视你为亲生骨肉,否则你们、我们,只能是宿敌。”
我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为什么?”
小叔摇摇头:“时时,藏在人心里几十年的东西、怎么可能叫你个孩子花几年就研究的那么透彻?你知道你爷爷、他在弥留之际坐在轮椅上写遗嘱的时候多么不甘?他的报复就像诅咒,会永远刻在我们心里,而你爸,学这套学了个十成十,他但凡轻些压迫呢——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我知道,他对你也不够好,他曾把你当做给我撒气的礼物,试探我的‘忠心’,可他那么狠,却又让人狠不下心伤害他,你知道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一根绳子吊在悬崖边上,他是更悲惨的同伴,我无意中让他更下沉些,他得救,以为他会恨我他却救了我,但代价是不让我走得太远,在悬崖边上给了我最好的生活,随时准备着把我重新推下去。”
“太煎熬了。”
“太煎熬了——”
“甚至同样将我置之死地的不止他一个,老大弑父,老二杀母,他们都疯了,老天爷偏给我留了点神志,是人就无法逃脱煎熬,结果就是我自己过不下去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现在,我就想抚平最后的遗憾,然后干干净净的走。”
虽然早有准备,可真到了这会儿我还是心里一咯噔,刚要张口又被小叔制止,他指节蹭了蹭我脸颊。
“我不想听你说,我想听凶手亲自说,走吧。”
“那么执拗,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个疑影儿了对吗?”我慢悠悠的抬步上楼,小叔总是快我一两步却又把我抓的紧紧的,他回头看我,今天是真不想再说话了。
楼下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三太太的哭腔也一点点传上来,他带着我快了点,到了天台略微刺眼的光叫人不得不蒙着眼睛,等到适应过来,我已经站在边台上,小叔贴在我背后抓着我肩膀,踩空一步就会变成肉泥。
这么高的地方在楼底下弄什么气球床都没用了,显然这场面也在高辛辞的意料之外,封锁这片区域不许围观之后,他也只能选择听信公家的,十几个消防员是前手,“外冷内热”的枪是后手,他气得要命,恨不能直接上后手,可惜在可能牵连到我的伤害之外还被我拦下,眼神里充斥着不理解,而我告诉他,我当然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