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58章
原以为同宣旨的行人是一面之缘,直到来了布政使司的人给董念儿量体裁衣,购置仆婢,王二渔才知道行人并非普通的京都天使,而是陛下的御前红人。“国丈可知令千金在宫里处于何种地位?"布政使司的官吏笑得虚情假意,说话更是莫名其妙的令人不适。
王二渔哪担得起这“国丈"二字,吓得他拱手告饶:“乡下粗人,酿的酒也不知度数,大人可别喝高了头。”
对方的表情微微一愣,但也顺着王二渔的台阶自我挽尊:“瞧我这不知轻重的糊涂样,该打,该打。”
王二渔被此人的额官腔搞得头大如斗,借口照看外孙女想免了与其继续对话。
“本官闲来爱看杂书,瞧着一篇前朝中期的《狸猫换太子》甚是有趣。“能做官的多少是会识人眼色,王二渔的小心思在布政使司的官吏面前很不够看:“娘娘初封不过采女,入宫数月就荣升珍嫔,这在历朝都极为罕见。”官吏瞧着王二渔的平凡面容,再对比下五官渐开的董念儿,拉近身子试探道:"珍嫔确实是亲生的?”
.……“换做脑子没过弯的听了这话肯定怀疑对方是在隐晦骂他头顶绿帽,然而不止官吏好奇王珍珠是怎么选作后宫妃的,自喻为对女儿还算了解的王二渔也辗转反侧地想个不通。
不过他与官吏的脑回路不大一样,官吏以为王珍珠是抱养来的,而他以为王珍珠是得到上天的启示或大乾朝的祖宗上身,不然没法解释这种离谱的现状。“大人…“王二渔被这几日的拜访,暗示,打秋风已磨得没了任何脾气:“贵人何需我养女?”
王李村在长江县下还算有名,但是搁在湖广一带,那就是山沟沟里的山沟沟。哪家的贵人会不长心心到把女儿塞进王李村里?官吏暗笑王二渔这农夫不懂朝政的可怕。
达官贵人又能如何?即便贵如皇亲国戚,败落时能挺过一代都算祖宗摇遍地下的所有人脉。
王二渔既不想说或不知道,他也不能强迫对方:“您还记得昨天宣旨的京都行人吗?”
“那位大人没回京复命?”
“不,他直接留湖广出任武昌知府。”
此时虽没省会的概念,但都以布政使司府为当地的权利、政治中心。太祖出身江淮一带,故曾带了荣归故里的一点私心,想着把国都定在江淮老家。象而长安终究是有不同意义,就算太|祖偏心自家也不得不把朝廷迁回长安故都,以此证明自己已定天下之局。
而为加强东边的统治,太|祖效仿前朝设了两大副都,也就是一南一北的两大直隶,官名是顺天、金陵,但是民间喜欢称其北京、南京。北直隶的燕京府成立较早,加之作为太宗时的亲王地而没有脱离长安的控制,可金陵那儿就不一样了一一此前作为大乾朝的临时国都,政府班子也随之去了旧都长安,所以在南直隶的班子进入金陵府前,当地的三司代管一切。更麻烦的是,北直隶的班子是太宗的旧人,与长安这脉关系匪浅,也算是承太宗皇帝的知遇之恩,可金陵府的初代三司是太|祖时的故旧,二代是悯慧太子(太|祖的嫡长子,太宗的同胞大哥)的故旧。太宗的上位虽然符合立嫡立长的老传统,可是作为太|祖夫妇的第四子,即使大哥没有儿子,他那已故的二哥三哥都很高产,所以关于哪宗入关的继位之争让江淮赢得统战价值,甚至在短期获得有限自治。而等太宗顺利登基,把南北的乱子都平息完后,江南的三司把南直隶的班子都彻底架空了,想整顿也没那容易。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大乾御瓷案才涉猎甚广,闹了几年才盖棺定论。太宗去后,先帝对于安分了些的江南遗老也以分化为主,支持空降的金陵班子与之夺权,甚至下江南两次来增加直隶的政治资本。而到今上的统治时期,虽没有像先帝明目张胆地偏袒一方,但是跟太宗前期的一边倒比,金陵府的直隶班子已经开始主动出击。按理说,江南的事儿也影响不到中部地带,奈何现任的湖广布政使是江西出身,江淮求学,所以瞧着新来的武昌知府总会想到大乾御瓷案一-一开始都无人在意,以为这是太宗为给出身不高的继后立威。直到工部的官吏开始攀咬地方的御窑厂,借机打了江南三司个措手不及,他们才知太宗这是项庄舞剑一一意在沛公。
湖广的布政使可不知今上是啥情况,只觉得是先帝选的,总归是有几分手腕。
而有太宗的成功案例,今上借着加封外戚的理由在这儿安插钉子,也不知是什么打算:“这人可是很有趣的。”
官吏努力示意对方,奈何后者只能依靠数十年的社会经验来勉强应付最基础的官场交流:“此前可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天子脚下五品官。“王二渔可不知对方是何打算:“您没听过小小行人也很正常。”
“是吗?“官吏似乎有被气道:“您可知道珍嫔娘娘的宦官都是湖广出身?”先帝时的西南乱里,湖广省和四川省因“看管不利”,“延误军情"而处罚掉了一批朝臣,其中就有罪臣的后代被净身入宫。“陛下安排湖广出身的宦官伺候珍嫔娘娘有何问题?"搞团体在任何地方都是生存的一大利器。
官吏的声音因此变得高调起来,表情也有崩坏之嫌:“你以为我是在谈论一个区区宦官?”
“……“王二渔被对方吼得心肝一跳,但也不知自己是哪儿得罪了他。好在官吏反应及时,控制住了表情便拱手告辞。“奇怪的家伙。“王二渔在晚上不忘嘀咕这事:“难怪乡里有权不愿出仕为官的举人老爷。”
受益于女儿的崛起,他们家是顿顿有肉。
王珍珠的哥哥王有钱闻言停下扒饭的动作:“莫非那位行人老爷是大妹在长安的旧识?”
“好家伙,你比你老子还适应这个外戚的身份。"王二渔纠正他道:“不是行人老爷,是知府老爷。”
“对,就是那个知府老爷。"王有钱的眼睛比灯上的火苗还要明亮:“您还没说那人是不是大妹的旧识,和大妹的关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