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洲在等她答复的时候,手里无意识地攥着印花桌布的一角,此刻手心徒然攥紧,连带着把桌上的杯盘都扯出一阵轻响,邻桌有人投来好奇的一瞥,他也不在乎,只管拿执拗的目光盯着白瑾瑜不放,问:“为什么?因为我算计了你一下吗?这是我不对。”
白瑾瑜苦笑了一下,道:“你不光是算计了我,还把爱情和利益,捆死在一起了。我这算是,和你谈爱情才换来了合同,还是签过合同之后要交付出爱情作为代价呢?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好像我整顿旗鼓,还没有迎敌,就吃了一场败仗。”
孟西洲心里卷着懊恼的狂澜,一下子后悔自己不该诚实这一次,瞧?有什么好果子给自己吃?爱人不会因为自己的坦诚就钻进网兜。一会儿又恼恨自己惯于尔虞我诈的性格,一开始就不该用诡计对她,让爱情失去了纯洁的基础。
他咬着牙,硬是挤出一点苦涩的微笑,试图说服她:“白小姐,瑾瑜,你也是留过洋的人,看待感情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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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明的多,爱情里掺杂一点利益有什么要紧?我反倒不信这世上有完全不沾世俗利益的、纯洁无瑕的爱情。若是爱情还能带来其他获益,那不是很可喜的局面吗?”
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不管爱情还是利益,我们都不谈,你只说,你对我,真没有一点喜爱吗?”
当时当刻,孟西洲想必饱受着内心的斗争,可这一番斗争,白瑾瑜在挂出电话之前,早就经受过了,彼此谈到这里,她甚至感到了几分释然。
微笑道:“我固然对你有喜爱,可我也很自爱,若硬要排个先后,说白了,撇开孟家的船务公司,首都总还有其他可合作的机会;撇开你,人生也自有其他精彩之处。可要是罔顾我自己的意愿,往后就再没有心灵上安宁的日子了。”
“换个角度来说不一样吗?我受了你这一算计在先,心里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即便答应了和你谈爱情,真能把你看作纯粹的爱人吗?这就是问题所在呀。”
她拿起咖啡杯饮了一口,终于卸下了重担似的,很松快地道:“所以还是这样吧。闫处长说我是你的朋友,那末,这大概也等同于你的意思,我可不敢占你太大便宜,等我把手上这小生意做到用得上三间货仓的时候,再来和你谈吧。”
白瑾瑜举了举杯子,那意思似乎是:尽管协商不成,作为朋友的“交情”还是长存的。用坦荡大方的笑容,将此前略显紧绷的气氛化解了。
离开时也极为痛快,说:“是我约你出来的,当然由我会账。不要争,不要争,两杯咖啡而已,还想和我换一个人情吗?”她本意只是想俏皮一句,孟西洲却犹如惊弓之鸟,再不敢逆着她来,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多说多错,他已经走错一步,生怕在歧路上踏得更远。
他看着白瑾瑜离开时的身影,多么潇洒恣意,甚至带着一点神气。就是这分神气,让他一下子回想起在英国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那种热烈又灵动的生命力一下便跃然脑中了。
她从来就没有变过,他的迷恋又怎么可能消退?
这真有一点可悲,孟西洲心想,他分明刚吃了一场爱情的败仗,可是心中对于爱情的火苗,反倒烧得更旺了。
另一边,白瑾瑜虽然丢开了精神上的负担,可现实的问题与麻烦却亟待解决。
白天和家人热热闹闹吃饭时,那种忧虑自然被欢乐的气氛冲淡一些,可一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种种忧思漫上心头,这也就是她一个人点了烟,默默靠窗沉思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