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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谢之遥(2 / 5)

复健室的镜子是整面水银浇筑的刑具,忠实地将右腿剖成标本。电动滑轮拽着牵引带,把膝盖弯折成天鹅垂死的弧度。三十七次,三十八次,疼痛在骨髓里蔓延。

“很好,今天比昨天多坚持了七分钟。”医生记录着肌电图的波纹,“您要不要试试步行器?”

午后的步态训练室飘着电极贴片的焦味。陈望月被悬吊在跑台上,弹性绳勒进盆骨,电动跑带每转动一厘米,都像在撕开跟腱粘连的疤痕。

傍晚的走廊,陈望月撑着拐杖,数着防火栓的间隔练习,她小心地避开地砖与地砖之间的缝隙,怕卡住拐杖尖。

夜里耳鸣最猖獗时,陈望月会摸出枕头下的珍珠。那颗从血泊里抠出来的珠子,在月光下泛着死贝母的冷光。

新一天的阳光爬上膝关节支具,陈望月对着肌效贴镜子调整踝托,金属搭扣咬住凸起的舟状骨——那里埋着一枚无法取出的子弹碎片。

沈泠送她的这份大礼,就像伴随终身的指南针,会在以后的每个雨天为她指向疼痛的北极。

如果她还活着,看到自己因为她而日日痛苦,会很得意吧?

陈望月掐紧了掌心。

不甘心啊,还没来得及让她生不如死,她居然就吞药自杀了。

死得那样干脆,所以连生前身后的名声都保全。

官方通报里,她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新闻频道的采访里,班主任流着泪叹息说她是本校最优秀的特招生之一,如果不是这场意外,她一定前途无量。

和沈泠有过接触的人们无不惋惜。

她是父母眼中最懂事的女儿,她是为他人着想的好友,是有担当的小组作业成员。

前男友荆宇城在hat的公开主页上发长文悼念,后悔当初没有劝说她和自己参加另一个游学项目,他的笔触满怀深情与悔恨,极其哀婉动人,收获几万条转发和十万粉丝。

不知道沈泠看到那篇悼文会作何感想。

她想了很久很久,又沉沉地睡去,直到康复室的镜子把晨光切成牢笼,陈望月又开始新一天的复健训练。

她扶着平行杠,右腿的金属支架在地面投下阴影,两腿之间将近三厘米的落差,让她的影子看起来像个畸形的怪物。

辛檀站在单向玻璃前,看她摔倒,又从地上爬起来,额角的汗珠滑进眼睛。

她的嘴唇在计数,一步,两步,三步,可他读不出形状,那些开合的弧度让他想起缺氧的鱼。

他看着她把药片含在舌下,连眉头都不多皱一下。

她如此积极配合,从不抱怨,同时日复一日地沉默且消瘦下去。有天晚上辛檀蹲在病床前给她穿袜子,她肌肉萎缩的右腿细到只剩下一把骨头,握在手里没有半点重量。

他猛然抬头,看见陈望月也在看他,眼神平静无波,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栅栏般的阴影。

就对视一秒,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心头密密地扎。

我明天再来看你。

怕她觉得他在同情她,他仓惶编造一个与公司相关的理由离开。

第二天傍晚来时,她难得偷了懒,由护士陪同去庭院透气。

心情似乎还不错,她侧头与护士说了些什么,也许是在开玩笑,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辛檀静静看着,也不自觉地扬了唇角。

院里槭树突然簌簌作响,一只明黄色皮球越过陈望月,落到了树上。

紧邻庭院的病房里,穿病号服的小男孩把脸贴在玻璃上呵气,雾蒙蒙的圆圈里浮出摇晃的倒影。

“姐姐!”男孩拉开窗户,掌心在玻璃压出痕迹,殷切地看着陈望月,“你能帮我捡一下球吗?”

陈望月的手指在栏杆上收紧,望着卡在头顶枝桠间的皮球,明黄在树叶间一闪,她抬了抬腿,冷汗就顺着脊骨滑进腰间的纱布。

“我……”她张了张嘴,“对不起,我够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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