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里,兰庭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一点特殊的偏好,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只是长子一贯对这些事兴趣寥寥,商沛惜曾觉得或许他未必会走上丈夫的老路,不过现在看来,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期待。
刀叉碰撞声重新填满餐厅。二楼忽然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商沛惜指尖一颤,银匙撞在碟沿发出刺耳鸣叫。
禁闭室的方向传来陆竞霆沙哑的嘶吼,像被掐住喉咙的幼兽。
“母亲?”
商沛惜发现自己的指甲正深深掐进掌心,她盯着长子永远平整的西装领口,“那个女孩子,打算什么时候带回家给妈妈看看?”
“带回家?”陆兰庭动作顿住了,像听到什么极度失礼的话,她的长子用责备的目光望着自己,“母亲,您怎么会这么想?”
他吩咐管家,“给母亲准备一杯安神茶。”
他起身离开时,商沛惜数着皮鞋叩击大理石的声响,想起当年产房外也是这样空洞的回响,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她看见自己映在落地窗上的脸正被纷扬的雪切割成碎片,就像三十年来每个被陆宅吞噬的清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年轻情人发来的信息亮起又熄灭,“今晚需要我陪您吗?”
商沛惜没有回复,盯着落地窗上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奶油汤表面结出蛛网般的油膜。
她始终觉得兰庭不对劲,凭借母亲的直觉。
不久后,她的直觉得到印证。
陪朋友逛最常去的那家珠宝店时,店长笑吟吟告诉她,陆兰庭订了一串珍珠手链,手围与她的恰好一致,一定是要给她惊喜。
商沛惜觉得诧异,她生日才过,最近也并不是什么特殊节日。
还是说,那串手链的主人不是她?
她特地去了外交部问陆兰庭。
儿子承认那是送女友的礼物。
你送错了,那孩子的年纪不适合戴珍珠。商沛惜提点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更喜欢活泼一点的宝石。
商沛惜捕捉到长子在这句话后不过一秒的怔愣。
那是被情网所捕获的人才会有的失神,真正在意一个人,才会为了一件礼物送得对不对而瞻前顾后。
她心头掠过狂喜。
这段婚姻里,商沛惜从未站过上风,但至少这一刻,她对于儿子的了解胜过丈夫。
她笃定地提醒陆丰林,兰庭和你不同,他对那孩子不只是玩玩。
陆丰林并不以为意。
但一个月后,他打来电话。
沛沛,你说得对。
商沛惜握着听筒的手愣在那里,丈夫这通电话打来时,她躺在海滩阳椅下,天光明媚,年轻英俊的情人温顺地跪伏在她身下,托着她的小腿涂指甲油,动作认真细致。
她很多年没有被丈夫这么叫过。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大选时为了彰显夫妻和睦,他在媒体面前这样叫她,她也配合露出害羞表情。
别那么叫我。她制止道。
像以往每一次那样,她提出的意见都不被在意。
沛沛,他在准备和那个女孩的婚礼。陆丰林自顾自地说,你还真是生了个痴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