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掠过蝠鲼般的船只阴影。
“抓紧我。”
沙哑的气音混着血沫喷在她耳后,陈望月意识到这是自重逢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缠着止血带的手掌覆上她手指,带着某种迟来的、宿命般的力量,牵引她游向正在开启的救生舱舱门。
半小时前。
海军临时作战指挥厅距离事发海域仅有八海里,如果特别行动队乘坐直升机全速出发,只需几分钟就能到达游轮。
海蓝色穹顶下,十二块全息屏幕正在同步播放游轮的直播画面,在实时显示倾角数据的一块屏幕下,国防部的高级军官们为救援计划争论不休。
雾港案的调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重启,这是上面下的死命令,有部分人宁愿付出船上所有人质生命的代价,也要掩盖当年的真相。
但辛家的威胁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刚刚国防部的代表收到最后通牒,如果还收不到辛家的小姐被解救的消息——
“贵部今年在辛氏银行的特别账户透支规模已超过《国家安全金融法案》规定的三倍,辛氏银行将提前启动国防特别信贷账户的审计。”
话筒那头,年轻的掌权者警告道,“央行应该也不想突然收到贵部特别行动经费的跨境洗钱路径分析,当然,是匿名举报。”
他说到做到,一整套材料随后投送到达国防部代表处。
歌诺信贷、某离岸群岛空壳公司、某小**港建设债券,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物,被列出了统一的资金交汇点——国防部长情妇名下的儿童慈善基金会。
其材料的翔实程度,显示出搜集调查的时长绝对不少于一年。
也许本来该用在未来某个直接拨乱大局的时刻,但现在,只用来交换一个人的安全。
代表冷汗涔涔。
眼前只有两条路。
强行登陆作战解救人质。
或者启用会使全船人丧失行动能力的远程声波武器。
前一个计划势必会带来人质的不可控伤亡,而看起来相对温和的后者,也会无差别地对人质的身体造成损伤。
最轻的症状是头晕,呕吐,听力下降,最严重的是脑死亡。
真正棘手的,从来不是这些武装力量薄弱的绑匪。
在场的军官们,谁都不愿意为选择的后果负责,谁知道那些大人物会不会转头为了孩子失聪而找他们的麻烦?
当武器专家第三次把激光笔戳向声波武器参数表时,防弹玻璃幕墙突然映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让我这个罪人来签吧。”
陆兰庭的军靴碾过满地电缆,军装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别着海军陆战队的银翼徽章。
这位前海军中校的食指关节叩在197hz频率确认键上。
屏幕上播放出的画面,是一个女孩用木仓指着另一个女孩。
全息投影在他瞳孔里割裂出细碎的星光,让他的表情越发不真切。
国安顾问的钢笔撞在会议桌上,“陆公使,总统阁下知道您……”
“父亲只会介意我做一个懦夫。”
他三两笔签下同意,解开衬衫领口,抽出一条底部系着素圈戒指的细银链,轻轻吻了吻。
“我将为全船五十三名乘客的人身安全负责。”
当陆兰庭把拇指按在指纹验证器上时,所有人都看见了他脖颈处那道一直延伸进衣领深处的伤疤——那是萨尔维撤侨任务留下的勋章,此刻正随着心跳频率而起伏。
“如果日后各位需要一只替罪羊。”
他按下启动键,指挥厅所有屏幕同时爆出代表发射成功的猩红色三角符号,“告诉军事法庭,把我葬在能看见磷虾群洄游的海域。”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