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猜错,首领的左边下肢,应该是难以发力的。
就是现在。
她鞋尖狠狠踢向首领的坐骨神经,夺木仓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染血的丝绸手套握住木仓柄。
“全部退后,不然我马上杀了他!”
陈望月将木仓口压进首领太阳穴崎岖的疤痕,却发现其余绑匪们露出诡异笑容。
三声木仓响先后撕裂空气。
陈望月低头,看见她的大腿、膝盖、脚踝炸开血花。
沈泠踩着积水走来,手中木仓管还在冒着白烟。
“我们望月还是这么狡猾,不过,你大概没接触过这种老式手木仓,所以不知道怎么打开保险。”
她指尖轻点陈望月夺来的木仓支某个隐蔽凹槽,“其实很简单的,只要在这里按下。”
说着,她在陈望月的小腿补上一发。
“喏,这样就好了。”
沈泠笑着扯开衬衫,腰侧可怖的疤痕与绑匪们后颈的环状疤痕同宗同源,都是当年雾港污染爆发时留下的痕迹。
她转向首领,几乎笑弯了腰,“介绍一下,这是我邻居家的伯伯——胡伯伯,要是没有我,你可就栽在这里了。”
陈望月无暇去顾及剧痛,她强撑起身体,但曾经的好友抬脚踩住她腕骨,骨骼硬生生折断的脆响。
“也没有那么意外吧,望月,刚刚一直偷看我,我以为你心里应该有答案了?”
“我啊,从六岁那年就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这次的行动地点,还是我提议的呢。”
这个总在图书馆帮她占座的女孩,此刻正用木仓管挑起她散乱的长发,“海水灌进来了……望月,你闻到了吗,空气里腐烂的甜腥味……”
她的木仓管温柔摩挲陈望月颈动脉,“和当年我妹妹在防化病房咽气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泠……”
陈望月艰难抬起头,剧烈呛咳起来——这次不是演技,而是气管里血沫在翻涌。
“你现在收手……我会尽全力求我哥哥……保住你和你全家。”
“不愧是辛家继承人的心上人,讲话就是有分量。可惜,我全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我是被沈家收养的啊?”
沈泠的木仓口抵住她眉心,“我的父母都死在污染区里,我的妹妹坚持得久一点,她是个坚强的小家伙,全身的皮肤都烂掉了,没有一块好肉,可是再痛她也忍住不哭,硬生生撑了三个月才死呢。”
血沫从陈望月喉咙里溢出,她努力撑起眼皮,“沈泠……你找错复仇对象了……你应该清楚我的为人,我从来没有用辛家的特权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是啊,我们望月最好了,永远这么善解人意,我一开始的计划里没有你的,可是你非要自己闯进来找死。”
沈泠温柔抚摸着她的脸颊,嗓音蜜糖一样甜蜜,“你也清楚的,我现在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我放过你,那些大人物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既然这样,你一定能理解我想要找一个漂亮陪葬品的心情吧?”
“我知道你在辛檀面前演戏的日子很辛苦,我一直心疼你的,望月,让我给你一个解脱好了。”
冰凉的吻落在她颤抖的眼睑上,带着海腥味与火药的气息,嘴唇一路向下,掠过眼角,鼻梁,准确地印在她的嘴唇,像吸吮果汁里的果肉那样一样咬住她的唇瓣。
柔情万种的一个吻。
与此同时,黑洞洞的木仓管也抵上陈望月的太阳穴。
“你不要怕,望月,事成之后我不会独活。”
冰凉的泪珠淌下,被沈泠俯身舔掉,她诱哄着她,像承诺一样地柔声诉说,“怎么哭了,生我的气了吗,望月?没关系,很快的,我很快来陪你。”
陈望月慢慢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不甘心啊,不甘心。
她恨得咬牙切齿,恨为什么每一次命运都不愿意眷顾她,她比谁都要努力地刨食生活,她不是善良的人,但也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要死的是她?
她比谁都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