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砸碎酒杯,玻璃渣刺进顾晓盼雪白的脚背,“三天后她开始咳出带鱼鳞状血块的痰,一周后她死在挤着十几个人的感染病房里,顾小姐,你亲爱的祖父,我们公正严明的联邦**官却宣布雾港的投资人无罪——”
直播画面在这时切入另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来自另一个国家部门“经核查,当年雾港区域居民均已获得足额抚恤金……”
“抚恤金?!”
首领的咆哮震得吊灯摇晃。
他颤抖着扯开衬衫,露出从锁骨延伸到腹部的缝合伤疤,学生们看到溃烂的胸膛上贴着发黄的医疗胶布——那是廉价药店售卖的止疼贴,被囊肿渗出的脓液浸成了半透明。
角落里某个特招生突然捂住嘴,她认出这正是父亲癌症晚期时用过的同款。
“当年的结案报告说污染指数正常。”
首领从西装内袋扯出张发脆的报纸,头条照片里,顾晓盼的父亲正在高尔夫球场挥杆,背景隐约可见凌氏集团的g旗帜,“但两个礼拜后,凌家控股的环保公司就中标了净化工程!”
直播镜头还在继续念稿。
“我们承认,对于当年雾港案件,官方的后续处理的确存在一定疏漏,遇难者家属心理疏导项目将列入下年度财政,同时补偿金也会重新——”
直播定格在某个画面——法院档案显示,当年负责渔民们集体诉讼的法官,正是现任联邦九位联邦**官之首的顾存真,顾晓盼和顾生辉的祖父。
“好个心理疏导……”
首领的大手突然掐住顾晓盼后颈,她昂贵的珍珠项链在蛮力下几乎崩裂,“我妻子抱着女儿尸体去市政厅那天,防暴车在给红地毯做心理疏导!”
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突然松手,形容疯狂,“顾小姐,真正有效的心理疏导,你倒是可以帮我做到。”
木仓支抵上顾晓盼的太阳穴,这个女孩的身躯已经完全僵硬,只有眼眶还在滚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我妹妹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她!“顾生辉嘶吼着,“我是顾存真唯一的孙子,我比她有价值!”
他额头磕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声闷响,鲜血顺着鼻梁滑落,“求求你,我求求你,用我的命换她!”
“真是感人至深的兄妹情,当初我也是这样求上帝的。”
“我对他祈祷,就让我去死吧,放过我女儿。“
“顾大公子,你祖父敲下法槌时,想过他的孙子孙女也会有这一天吗?”
首领凝视直播的大屏幕,视线仿佛穿透电子元件,落在屏幕那一头**官的影像,“我的女儿回不来了,所以,我要让顾存真亲眼看着他的血脉一个个断绝。”
右手稳稳扣动扳机。
“砰——”
顾晓盼倒下的样子,像一支白蜡烛被风吹熄。
她的裙子是那种贵重的白,白得没有一丝瑕疵,让人想起医院里的床单,或是葬礼上的百合。现在这白被血染了,从太阳穴那个小洞里流出来的血,先是细细的一条,然后越流越多,像打翻的红酒。
她的头发散开来,乌黑的一把,发间别着的钻石发卡还在闪,一闪一闪的,像她最后的心跳。
空气里有血腥味,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也是那种很贵的香水,闻着像雨后的花园,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像高级餐厅里,红酒配鹅肝的甜美滋味。
血从嘴角流下来,在下巴那里凝成一整颗的红,又颤颤巍巍滴到锁骨,她的手在半空中虚无地抓握了两下,胸膛微微起伏,像蝴蝶最后的振翅。
然后,手垂下来,她终于不会动了。
顾生辉的哭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野狗,一声声的,听得人心里发毛,脸扭曲得不像人脸,眼泪鼻涕和血混在一起,他跪爬着想要去抓妹妹逐渐冰凉的手腕,却被一双军靴踩住脊梁。
“别急着哭啊顾大公子。”
男人残缺的左手神经质地抽搐,“你妹妹替你先走一步,你就能晚点死了,是好事啊。”
男孩的惨叫带着兽类的凄厉,首领冷静地站在那里,尽情咀嚼他的仇恨与痛苦,独眼闪着冷光。
他手里的木仓还在冒烟,那烟细细的一缕,飘在空中,像顾晓盼最后的一口气。
这最后的一口气也消散了。
血在地上淌成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一直淌到陈望月的膝盖下面,温温热热的,像某种恒温动物的小腹。顾晓盼的眼睛还在看着这个方向,好像还想抓着她说悄悄话。陈望月想起她下午还在对她笑,说以后要设计她的婚戒,她苹果一样圆圆的脸,嘴角有个小梨涡,现在梨涡里盛满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