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咎总算停了步,连翘忿忿地绕到他面前:“你不要以为过了这么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姜离那根雀羚簪到现在还插在她头上呢,今天我又被她嘲讽了一通,还不是拜你所赐!”
陆无咎微微回头:“什么雀羚簪,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连翘眉毛一拧:“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敢忘?”陆无咎望着她,似乎真的想不起来,连翘于是提醒道:“就她头上插的那根雀羚簪,在太阳底下流光溢彩多显眼啊,你刚刚肯定也看到了吧?”陆无咎道:“是又如何?”
连翘咬牙切齿:“你知道还敢这么不当回事,我们俩当初前后脚及笄,你送了我们一样的朱雀钗,但是给她的是上好的朱雀羽毛,给我的却是一根粗陋的玉簪,摆明了是要下我的威风,她拿着这根雀羚簪在我面前已经耀武扬威了三年,你别说你毫不知情!”
陆无咎薄唇微微抿着,似乎有点头疼:“…我确实不知,她那根簪子是礼官备的,我并不知送了什么。”
连翘乍一听他这么说,有点糊涂:“你不是故意的?”然后她又琢磨:“既然是礼官准备的,你们天虞的礼官不可能不懂礼数吧,为什么都送雀羚簪,给我的却比给她的差那么多,这不还是存心让我丢脸吗?”
陆无咎捏捏眉心:“……你那根簪子并不普通,用的是万年玄玉,不仅能当簪子,亦能防御。”
万年玄玉?
原来那根丑簪子这么名贵?
“可是。“她又狐疑,“你不是说簪子都是礼官送的,你不知情吗,又怎么会单独记得给我的这根?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陆无咎顿了一顿:“当时礼官备的簪子不足了,这根是我给你雕的。”连翘愣住,然后捂嘴偷笑:“原来是你雕的,难怪那么丑呢!”这句话的重点是丑?难道不是亲手雕刻?
陆无咎冷冷望着她,连翘读出了一丝不满,她蛮横地瞪回去:“你看我干什么,虽然你是无心,但我确实被嘲笑了三年,算起来,还是你欠我的!”陆无咎有些烦躁:“那你想怎么样?”
连翘本想狮子大开口,转念一想万年玄玉这个礼还不错,且饶他一回。于是她解开乾坤袋,埋头翻翻找找,找了好长时间,终于从最底下翻出了那根蒙尘的白玉簪,递了过去:“我要你帮我重新雕刻,这回我要好看的,比姜离那根还要精致!”
陆无咎望了眼那根簪子:“你不是说丢了?”连翘哼哼:“我可不像你那么冷情冷肺,姜离那么讨厌,她送我的东西我都留着呢,你的自然也是。”
陆无咎脸又沉了下去,接过簪子冷冷走开。连翘完全不知哪里惹到他了,不过他整天奇奇怪怪,她也习惯了,又不能分开,忍着吧。
连翘本以为陆无咎脸色不好,肯定不会帮她好好雕刻,没想到次日早上,陆无咎就叫她过去。
她一进门,只见桌上摆着一根极其华丽的白玉簪。一只通体剔透的雀鸟盘旋在簪上,展翅欲飞,每一根羽毛的纹理都能看得清。
她小心地拿起来,惊讶不已:“是你亲自刻的?”陆无咎淡淡应一声。
连翘诧异:“真的,可是你三年前不是还雕得很差吗?”陆无咎是一个不能容忍自己有任何短板的人。当然,他也绝对不会说自己这三年里雕坏了多少簪子,只是漫不经心道:“突然悟了。”
这种东西也能悟?
幸好陆无咎没有味觉必须依靠她时不时可以让她平衡一下,要不然连翘真的会嫉妒死他。
她握着那根簪子越看越眼红,眼睛都快焊死在上面了,她为什么不能突然悟一悟?
陆无咎见她似乎很喜欢,于是道:“想试试?”连翘也没拒绝:“行吧。”
不过,他这簪子设计得还挺复杂的,连翘一个人自己握着簪子总是插不好。陆无咎看着她头发被勾了几次,眦牙咧嘴,幽幽道:“要不要我帮?”连翘心想他做出来的簪子肯定比她更了解,于是欣然同意。但是陆无咎似乎从没给女子戴过簪子,捏着簪子衡量了一会儿,颇有点无从下手,试了一下,竞然从后往前斜着插。连翘心;中暗笑,埋怨他:“你别插这里呀,从前面插!”陆无咎淡淡嗯一声,拨开她毛茸茸的碎发,把簪子从她的乌黑的发髻中插进去。
连翘头发被太过精细的雀尾又勾了一下,她捂着头疼得轻嘶一声,没好气道:“你轻点,戳着我了,不要用蛮力。”陆无咎哪里做过这种事,按住她的头有些不耐:“你别乱动,总是晃来晃去的怎么对得准。”
连翘于是乖乖站好,看着他把发簪簪到了一个完美的角度,大功告成。果然配她,这簪子简直比姜离那根精致多了!精致什么的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背后的面子。连翘死要面子,偏偏姜离用这个簪子嘲笑了她三年,说天虞根本看不上连家。这回,她打定主意扳回一城,好报了这三年之仇,于是意气风发地推开门便要去找姜离显摆。
谁知门一打开,只见姜离就站在门外,脸颊通红,一只手举起来似乎要敲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敲,反而攥得死紧。连翘咦了一声:“你来了有一会儿了?”
姜离不回答,只是脸颊红得滴血。
连翘故意摸摸头上的发簪试图引起她注意,语气还很得意:“你都听见了?听见便算了,如此一来也不用我费心解释了,三年前的及笄礼我可没输给你。”
姜离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指着连翘微微颤抖:“你……你居然用这种手段报复我?”
连翘把脸一抬,理直气壮:“是又怎么样?”姜离眼神在他们之间徘徊,欲言又止,气得一拂袖,扭头就走。连翘莫名其妙:“不至于吧,她嘲笑了我三年,我不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陆无咎回想刚刚的对话,若有所思,然后他垂眸瞥了一眼连翘懵懂的眼神,低低一笑。
“蠢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