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武在帐内,帐内还算有点活人气,他这么一走,帐内就变得更加冷冷清清,叫宁窈浑身不自在。她不假思索,转过身去,也要走。裴台熠却一把抓住了她。他握上她的手腕,滚烫的手掌碰到了她的掌心。感觉到裴台熠手指的粗粝感,宁窈顿时如临大敌,她连忙将手抽回去,背在身后。裴台熠见她反应这么大,悬在空中的手便收了回去。他从床上下来,披了件风衣,也不看她,抬脚就往外走,道:“外面流民多,你不要出去。我出去。”“你怎么出去!"她不想跟裴台熠同处一室,可裴台熠真将帐篷让给她,她又不干了,她嘀嘀咕咕:“你都生病了,还想着出去。”裴台熠闻言,回过头,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宁窈重新回想了一遍自己方才说的话。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担心他。她不由咬了咬下唇,无限懊恼。她绞尽脑汁地找补,恶声恶气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出去就会病死,到时候大家都质疑我医术。这可不行。”拿出医女的身份,宁窈的底气也足了些。是她把事情想复杂了,她这趟来,本意就是给裴台熠治病。所以,她只需将裴台熠当寻常病人看就好。于是她指挥道:“你坐下,我,我要给你把脉了。”裴台熠在桌边坐下,将手腕搁在了脉枕上。但那双眼睛,仍盯着她看,叫她浑身不自在。
宁窈撇了撇嘴,磨磨蹭蹭地坐到裴台熠身旁,摸他的脉搏。医者把脉时需沉心静气,这道理宁窈学医第一天就知道了。可不知为何,当她的指尖贴着裴台熠发烫跳动的血管,感到那根藏青色的血管有力地在她指尖下跳动,胸口便总有一股心浮气躁之感往上涌。她摸不清自己指尖下剧烈跳动的脉搏,究竞是裴台熠的,还是她自己作怪的心跳。她拧着眉,费比了平日多一倍的功夫,方才找到了裴台熠的脉,然后她凝神静气,仔细听着。忽地,她感觉到有粗粝的茧突然摩挲过她的手掌,在她的掌心轻轻划了一道,仿佛是情人之间情不自禁地爱无。宁窈顿时满脸通红,她又急又气,“不许摸我手。”裴台熠手顿了顿,然后拾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道:“我想喝水。”原来不是偷偷摸她手。
而是想拿茶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
但这叫宁窈脸色更加难看。
她正跟裴台熠叫着劲儿,这时帐外叫叫嚷嚷地进来两两个人,周思源和昨日迎她的壮汉正争吵不休:“哼,我偏要看看,那小丫头到底有几分本事。“人家小夫妻的事,你怎么总跳这么高。有没有点眼力劲儿啊?盼着大人醒来削你是不是?”
两人一同进来,周思源见裴台熠竞醒了,并且看他的目光,相当不善。周思源这才不大乐意地改口,道:“我今日来,是想瞧瞧夫人的医术如何,学习学习。大人身上的疫症,你可有法子治了?”宁窈并不在乎周思源看不看得起她,道:“这不是疫症,而是普通风寒。要先缓解发热,再服用增补元气的药汤,便可痊愈。”“不是疫症?你有没有好好看?你如何肯定不是疫症?“周思源咄咄逼人:“大人的症状,分明与疫症相同。”
宁窈摇头:“表面相同,实则区别巨大。他的风寒是因体内寒气引起,虽然在发热,但外热内寒;而疫症病灶则在体内,外热内更热。所以你们越用寒凉的药材降温,症状反而越严重。”
说到这里,宁窈越发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道:“若我早来两日,说不定好都好了。”
宁窈和周思源两人争论时,裴台熠这个病人,却如同没事人一般,只顾着盯宁窈瞧。
周思源说不过宁窈,转头向裴台熠求助:“大人!”“就按她说的去办。"裴台熠眼皮不眨,一锤定音。周思源闷闷不乐地出来,牢骚满天:“大人这是怎么了?以前大人可不会这样!以前大人绝对会公平公正。现在,心不知道都偏哪儿去了,就只听那小妃娘的一面之词。”
“你怎么话这么多,”丁文不耐烦道:“那是嫂子,不听嫂子的听谁的?没点眼力劲儿。”
“谁知道她能煎什么药?这可是自己的而身体啊!怎么能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不顾了!不行!“周思源直奔帐篷里去,道:“我得给大人煎药!”裴台熠精神时好时坏,服下汤药后,身体又昏昏沉沉起来,本想坐着说几句话,但不得不回床榻上歇息。
第二次的发热更加凶猛,意识不清,骨头都被烧酥了。耳畔似乎有人在说话,应该是周思源又来了一趟,然后是有人打水,脚步走动。
他听见那道轻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悄无声息。裴台熠闭着眼睛,努力捕捉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丁点儿都听不到了,她该是已经走了。
他知道宁窈现在就是不想同他说话,想跑得远远的。他清醒时,还能不让她跑,但一合上眼,她定是跑得比兔子还快。他有些自嘲,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像宁窈的亡夫,担心自己撒手人寰后她该怎么办。一想到这儿,倒是怎么也舍不得死了。
朦朦胧胧里,他隐约感觉到一面冰凉的帕子正在轻轻擦拭他的脸。是周思源?但这擦拭的手太轻、太温柔。
这只手仔仔细细地擦过了他的面颊,额角,每当帕子的温度变热后,她便会重新绞一块。这样他能感受到的温度,始终都是初雪般的微凉。随着这只手的动作,他还嗅到了从她袖口泛出的清凉的花香,隽永缠绵,沁人心脾,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他浑身躁动沸腾的血液冷却了下去。最后,这只手犹犹豫豫地,停在了他的衣襟口,像一对害羞的蝴蝶,围着他的领口来回打转。
又过了好一会儿,这只手似是鼓足了勇气,慢吞吞地解着他领口的纽扣,然后忐忐忑忑地轻轻往下擦拭。偶尔指尖无意划过他的喉结,立刻引起了另一胀截然不同的燥。
她每擦一会儿,就会停下来伸手去摸他的额角,感觉他的体温渐渐降下去后,这只手便要缩回去。当那只手即将彻底离开他,他不由分说地,一把将那只纤细柔软的小手攥住。
“别走。”
他在无意识中紧紧收拢五指,用全力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强硬地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