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哥陈诗予仿佛极为了解他,不让他动,“你想去哪?今日是祈朝节,你是在宫中。”
陈诗予可不希望上次在星虎苑游湖的事情再次发生。陈诗问见意图被看穿,抬起的身子又回到座上,颇有些随性地与陈诗予道:“我知道,不必攥我这么紧吧,就算我跟上去,难道以为我会做什么?陈诗予沉默不语,像在反问,“难道不是?”陈诗问:“只是好些天没见,想打个招呼。”一旁陈诗织察觉动静,靠过来倾听,掺和进来低声告状,“二哥还没死心,他往宫里送了好几封信,蓝春殿一次没回。”“他对芙徽有意,人家可不见得对他上心。”陈诗予告诫陈诗问:“我告诉过你,太后那边要给她相看夫婿,但让谁做那个贵婿,自有太后的安排,你上赶着想做那个人选,对你有什么益处?”翁思妩是陈太后掌握在手里如花似玉的人脉,陈家已经家大业大了。娶翁思妩进门,其实没太多助力。
反倒是将她嫁给想与太后交好的世家,反而收获会更大一些。陈诗问就是少年心气,被翁思妩招惹了觉得不服,少有人不吃他的魅力,翁思妩是独一个。
一个倚仗不多入宫求生的孤女,有什么值得傲的?他被说中,也不生恼,反而给了陈诗织一个白眼,跟自己兄长相对,冷笑,“大哥,何必说我?难道对她你就没动过心思?”“都是男子,别说我不知世事,我可不是陈诗织这个傻子。”陈诗织反应甚大:“二哥你骂我?”
陈诗问冷哼,旁边陈诗予的沉默不语,就说明一切问题。对第一次见就给了他们下马威的小娘子,只要换做任何一个心高气傲家世非凡的男子,都不会轻易放过。
只能说,他这位大哥比他要老成会装许多。兄长一个二个接着不生事了,陈诗织开始说道,“其实,小娘子哪有那么难追呢?″
“二哥就是太不懂事了,以为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吃他那一套,以为稍微难缠一点,逗一逗就会脸红了。”
陈诗问跟陈诗予都将目光投向语出惊人的妹妹。陈诗织玩着帕子,抬头冲他们一笑,“可有的人天生就不喜欢嘛,要么坏到底,要么一路讨好,日久生情,用天地可鉴真心。”“如果还行不通,那就只能用点小手段了,怎么大哥二哥,连这点小事不明白吗?”
世家出身的有几个心思纯净,不是你斗就是我斗,养尊处优惯了,都习惯于得到自己想要的。
得不到的就用不择手段来获得,陈诗织哼了一声,觉得听兄长们说话都累。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懂,他们却还在那你来我往地打机锋。她倒是无所谓翁思妩做谁的妻子,嫁给大哥还是二哥也好,入了陈家的门,就不是她说的算了。
这样,曾经因翁思妩而倒的霉,也不是不可以接受。阁楼上的琵琶声骤然响起,随之教坊里出来舞姿翩跹的女子上场,为庆贺祈朝节的宫宴因此象征着,才正式开始。
宫人们从另一次鱼贯而入,斟茶倒酒,臣子们相互礼让,最后由官位最高的大臣领头,举杯向帝王跟太后表示祝福。一杯过后,陈太后座下的命妇队伍中,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道:“这琵琶声穿堂而过,一声入耳,万事离心,技艺了得,不愧是翁家绝学。”陈太后顺着众人目光看向相辉楼上,抱着琵琶弹奏的婷袅娘子,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深,与有荣焉道:“看来此曲颇得平南夫人喜爱。”话音刚落,又有几道声音附和,“何止是平南夫人喜欢,我们对这位芙徽公主也甚是欣赏。”
“不知这位公主芳龄几何,婚嫁没有?”
真是问到点上,陈太后极为满意地接过话头,“你们瞧她进宫才几时,她父亲出丧才不到一年,生前也没为她定下任何一位好人家。”平南夫人:“那就是未婚呀,这样喜人的娘子,也不知最终该花落谁家。陈太后:“你问哀家,哀家也正在想呢,这京中那么多勋贵儿郎,哪个才配得上她?”
她意味深长地逡巡一圈座下跟着家里的恩赏,或是有了一官半职的年轻男子。
暗示意味浓厚,在场的命妇都是人精,瞬间无不心里有数,向陈太后道:“那当真得,好好挑一挑了。”
相辉楼中,翁思妩抱琴而立,距离离楼下的舞姬虽远,在空中看座上的位置却是近的。
她目光绕了一圈,自然而然地去找寻底下的最尊贵的身影。宫宴上的梁寂鸾很少回应大臣的敬酒,应当是大家都深入了解了他的习惯,除非重要之事,臣子们都很少打扰他。大家多数都在观赏庭中的舞姬,梁寂鸾也不例外,这让翁思妩徒生不满。她在拨弦的下一刻忽然改动了音律,并不突兀地融入其中,成功吸引了懂行的大半目光。
她小有得意,并在梁寂鸾的视线终于停驻在她身上时加了更多技巧进去,然后掀眸眨也不眨地从他脸上看回去。
答应陈太后当场演奏,虽是讨这位姑母开心,可她也想让他见识她的优秀。她很会弹琵琶,却不只会弹琵琶。
翁家的曲谱在当世中凡是有底蕴的世家都遐迩所闻,翁思妩在翁校仲培养下通晓音律,可不是什么都不会的笨蛋。
如果还想知道她更多,就应该主动来了解她。而不是光盯着那些舞姿,就算看,也应该把目光都投注到她一个人这里。太后座下平南夫人惊呼:“怎么弦乐变的有杀气了,这翁家曲谱果真弹的不凡啊!”
梁寂鸾离得近,自然光速传入耳朵里,他眼神跟相辉楼中越弹越激昂地年轻娘子相碰,对方眼里像有钩子。
只要对视就会被她牢牢勾住,他似微微一怔,眼眸多了一丝诧异之后,又露出那副欣赏而委婉的淡笑。
楼上的翁思妩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还很不满意他竞是这副态度。好像她更愿意看到的不是梁寂鸾眼中的清醒,而是神迷,也许是他见多识广,更也许是他饱览天下美色,所以修出一双慧眼。翁思妩一点都不觉得是她这首破阵曲弹得不好,父亲说她袭承了翁家最厉害的琴技,若梁寂鸾不为她动容,那只能说是他太过挑剔。她有自信博得全场称赞,他怎么可以对她有所挑剔?琴声的气势更甚了,翁思妩看梁寂鸾的眼神里更多了一丝幽怨的嗔意,他好像动了下眼睫。
翁思妩却为了抛掉这恼人的滋味,岖气不再看梁寂鸾。小娘子不含一丝笑意,垂眼拨弦,细密如漆鸦的睫毛遮挡住眼帘,红唇失了微笑淡淡抿起。
柔和的眉眼有了恹恹的春态,也别有一番滋味。底下就已经有年轻气盛的勋贵公子屡次提及她的名字,场地虽大,安排的座位就这么多,声音嘈杂,很容易有一两声传进耳朵里。“翁氏有琴技,得其父真传,可你们又有谁知?比翁氏风骨更有名的是什么?″
谈笑之人吊足了周围胃口,缓缓吐露,“风骨之上,当然还有一骨,那就是…
“翁氏媚骨,浑然天成。”
话语一出,惹得身边男子皆用隐晦地目光朝上打量那道娇怜的身影,更有甚者发出意味不明的笑。
丁松泉逛荡一圈正好就在附近,循声问去,“这么好笑,公子们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