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蓝草染出天青,红花、茜草染出胭粉、赤红,栀子染出嫩鹅黄……
众人听罢皆觉有理,当场便试验起来,红的、黄的、紫的……兔子样、鲤鱼样、莲花样、元宝样……足足做了一大匣。
听着效用这般好,崔姐儿期期艾艾地问:
“做成了,当费几何,我能买一盒否?”
不着痕迹地捏了下长裙底藏着的荷包,她暗自掂量里头的铜钱够不够。
她是想给她阿娘也买一块,嫂子总骂她阿娘身上一股子骚臭味,但她阿娘明明亦不是腌攒人,同她洗的衣物虽未熏香,却亦带着皂荚淡淡的清香。她自是不信,见嫂子不肯亲近阿娘便罢了,还箍小侄儿不让靠近她阿娘,心中更是气得牙痒痒,没少同她哥告嫂子的状。
她兄长却总是尬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令她齿寒。
果真应了那句老话,有了媳妇忘了娘!
直到一日她阿娘抱了小侄女,小侄女也捂着鼻,直喊太臭了,臊得她娘直躲进屋子里抹泪。
她以为是侄女也被嫂子带坏了,横了她一眼,忙跟进里屋哄阿娘,却发现阿娘屋内飘着一股子死鱼般的腥臭味。
家中明明没有晾咸鱼,一旁的恭桶倒得干干净净,还洒了草木灰,怎会出现这般味道。
而此时,阿娘一面哭,一面还手不停地搓着脚盆里的内裤。
见状,她正欲安慰阿娘,竟瞧见阿娘的内裤上头贴着私密的位置,淌着铜绿锈黄的污秽,还混着些豆腐渣滓,而恶臭就是从这盆里传出来的。“阿娘,这是怎么回事。”
崔姐儿很是不解,一直追问。直把她阿娘眼泪都搅没了,羞红着脸道:
"约莫是内裤洗得不净,连带着私密处又臭又浓,还时常痒得钻心,连你爹都嫌我,日日睡在那勾栏。"
说罢,又抓着脚盆,号啕大哭起来。
崔姐儿听着又急又气,吼道:
“你别给他找借口!我得给你请个大夫。”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往外冲,却被阿娘一把抱住。
"我儿啊,阿娘知你孝道,但这是要你娘的命啊,叫外人知了去,你娘可怎么活啊!"
阿娘死死捆着她,泪顺着她脖子,滴进了她心里。
她不明白,为何她阿娘不怕病痛要了她的命,反而恐惧求医问药,让她没法活?
爹见不着,兄不答话,嫂子一脸鄙夷,稚子只会嚷嚷着臭,什么也不懂。
没法求得答案,但她却没有放弃要给阿娘请大夫的念头。
先去了医馆,向药童一打听,请个大夫竟这般贵,家中嫂子握着银钱,自不会给她半分,她便帮着别家补旧衣,一分一分的攒。
为了赚铜钿,她什么缝补的活碌都接,连郭大的臭鞋破袜子都帮忙补了。
眼瞧着翠帷廊的街坊邻里都被她求着缝了个遍,却还是没能存够请大夫的钱。
最可气的是哪些个贪色汉,每每找她做活碌,还要动手动脚占便宜。
甚至巷口的仇三,见着她就面浮不正之色,还一个劲地对着她笑,腮肉横生,咧开的嘴里,满口黄牙,出言就让她做外室。
她实在受不了了,就想到了秋塘坊人多,平日间外出生意也很忙,应也有余钱,说不准能求得些活。
尽管有些难以启齿,觉着丢脸,但都是女子,不会有多脏多臭,更不会对她毛手毛脚。只是众人一直忙,她便迟迟未敢问出口。
晚娘瞧了瞧众人的神情,又见周妈妈和莫姻均点头,方道:
“今个你着做了这么多,本就该分你些,快别说这些外道的话。”
说罢,晚娘从函盒内专挑了些染色好、模样全的,一旁的紫烟还扯了个桑皮纸袋,帮她都装上,塞进了她手中。
"不不不,我虽没几文钱,但断不能白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