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7杯银子弹
怒怒,怕怕,厌厌…妙零前段时间看到皮克斯发布了《头脑特工队》续作的最新预告片,进入青春期的莱莉又有了四种新的情绪:倦怠,尴尬,嫉妒,焦虑妙零一直觉得人类可真神奇,可以拥有那样多的情绪,也那样复杂,快乐的同时感到忧伤,痛苦的同时又充满希冀,一个瞬间就可以让彼此矛盾的情绪叠加在一块儿……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近这几天自己的心情,大概什么都有一点儿。而她排解心情的方式就是模仿别人说话,影视剧里的人物,身边的朋友,抑或是猫狗鸟鸡,甚至是风声雨声雷声,只要是有声音的,她都会学一学,又或者找出一篇文章来,念到不同人物的时候,她会给她(他)们设计不同的声音和语气。有时候对人物对话不满意,她自己还要改一改,听起来蛮枯燥的一件事,她倒总是乐在其中。
诚如她告诉虞渊的那样,她都是独自一个人做这些事,录一录音,再给自己听一听。
她有自己的录音间,就设置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小的一个空间,塞进去一套还算齐全的录音设备,和一把可以让她躺下来录音的长凳子。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钻进去录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有很多这样的经验,所以时隔这么多年再次进入专业的录音棚里,妙零并没有怎么怯场。
她熟读了剧本,给里面每一个出现的角色都写了人物小传,这些人物像游戏里角色选择的界面一样,按照戏份重要程度排着队出现在妙零的眼前,不过她这次只需要试一个角色,《百龄坛》中的女主角翁舒梵。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名门淑女翁舒梵,自小生活在锦衣玉食当中,少女不识愁滋味,遇到的第一道坎是暗恋青梅竹马施绪凡,可施绪凡早已与另一名门家的千金有了婚约,碍于这门难以斩断的婚约,春心萌动的男女主角始终隔着一层,相爱却不能,想爱却不得不忍。
“我们就从这场试起,施绪凡被家里安排去见未婚妻,翁舒梵作为同行的朋友,目睹了两人约会说笑,她心里其实很介意了,但回去路上还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可是呢,又不受控制地跟施绪凡闹起了别扭……这段情绪还是挺复杂的,我们先试一试?”
配音导演简单讲了戏,旁边虞渊冲妙零示意一下,两人站到录音话筒前,开始照着剧本台词配音。
情绪虽复杂,对话却很简单,无非是施绪凡想要像往常一样跟翁舒梵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翁舒梵因为吃醋而心情郁闷,话里话外讽刺了施绪凡两句,两人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吵,一个脾气上来执意要去看电影,一个不愿去,最终不欢而散,翁舒梵坐在回家的汽车上,起初死活忍着不哭,最终还是流着眼泪低试起来。
妙零对着录音话筒发出抽泣的声音,虞渊在旁边默默看着她,和他预想的一样,孔妙零的情绪拿捏得是那样地恰到好处,哭声里有隐忍,有难过,还有一丝绝望。可也有出乎他意料的部分,他看见孔妙零真的落了泪,那眼泪很真,不像是演出来的,配音演员入戏相当正常,但短短一小段对话就能这么深入,多少让他有些惊讶。
两人又接连试了几段别的,孩童时期的翁舒梵天真可爱,读书时期有了些叛逆,翁家落魄后一夜间被迫成熟……
录音导演在外头听完赞不绝口,说妙零气息如何稳定,情绪传达又如何准确,台词又是如何清晰……还说了很多妙零不常听到的专业词汇。说实话,妙零并不懂那些,她从来都是凭借本能和感觉去模仿去表达,别的她不懂也不想懂。她对专业没兴趣,她就愿意业余。但别人夸她,她也欣然接受,虞渊要她再试试几个戏份不多的路人角色,她也高兴地去试了,试完觉得挺有意思。
虞渊并不是一个专断的人,即便心里有了定论,也还是让团队其他人员先听过孔妙零的声音再来做决定,听完也不消多问了,看她们反应就知道自己的法定并没有错。配音导演甚至频频冲他使眼色,是要他抓紧机会把孔妙零签来工作室的意思。
一群人在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已经给孔妙零分配了好几个正在筹备的项目,虞渊略微扫了两眼,没有发表意见。
他原本想请孔妙零吃午饭,但她说跟朋友约好了,他只好作罢,送她下楼的时候,他想起她主动交来的那份简历,问她:“我看你考了雅思,是有过出国的打算吗?”
“噢,那个呀,就是考着玩儿的,出国……没怎么想过。”妙零嘴上说得轻松,其实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雅思给考过了,出国也不是没想过,可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离开妈跟爸。“我倒是想过出国,"虞渊笑笑,“就是那会儿没申到想去的学校,后来打算边工作边继续申,没想到中途试到一部广播剧,录完发现我还是想干这个,出国的事情就暂时放下了。”
妙零听过那部大爆的剧,对虞渊的表现很有印象,“那部剧我常听,当初连载的时候,我爸妈还跟着我一起追呢。”“你爸妈也听广播剧?"虞渊讶异。
“听啊,因为我喜欢听嘛,我们还一起在下面留言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条留言说里面吃东西的戏份配得不够真实,其实是我留的。”虞渊一听更讶异了,同时也感到惊喜。当时那条留言得到了很多支持,剧组也立马根据这条留言里的建议重录了吃东西的戏份,他还给这条留言点了赞,起初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往后他常常看到这个ID在评论区里发言,先是夸,再是指出该改进的地方,渐渐地有其他网友会在下面开骂,说她太吹毛求疵,而事实是,当时不仅是他,整个剧组都开始重点关注她的留言,因为她的建议常常很有建设性,也十分中肯。后面剧组搞庆祝活动,想要送一份周边给她,可她并没有要。
他缓了缓才说:“一只犬'?”
妙零笑了:“你记得呀?”
虞渊后知后觉道:“每次你发言,下面还有两个ID会附和你,一个是’一根草',另一个是一一”
“一口田。"妙零接道。
“组合起来是'猫'!”
“对,那两个ID就是我爸妈。”
虞渊有一会儿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只是忍不住往孔妙零身上看。
他已经得知孔妙零最近正准备换工作,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抓住机会把她签来,可他又很纠结。如果签来了,那他跟孔妙零就是上下级,他算是她的领导,男领导追求自己的女员工,他觉得并不公平,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想追求孔妙零,大学时就想过,可那时她有男友。这几年他没碰到过喜欢的人,偶尔会想到孔妙零,几次透过熟识的人打听她的消息,她都并非单身。现在再碰到,他还是会被孔妙零所吸引,倒不能说就有多喜欢了,可他知道,那也只是早晚的事。
那么想要追她,就不能把她签来。
更何况,孔妙零愿不愿意签还未可知,更未可知的是,他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男友,这是隐私,他也不想莽撞地去打探。外头风很大,他尽量站在侧边帮她把风挡了,正说着话,听见有人喊了一□一一
“阿喵,这里!”
虞渊抬头,看到了远处的一男一女,那女生他认识,是孔妙零的朋友,而那男生他也有印象,有好几回他都看到他远远站在角落里看孔妙零,却始终没有上来跟她说话。
虞渊忽然慌了下,可很快,他从孔妙零那里得知,这个男生是她的哥哥。虞渊当即又暗暗松了一口气,松完气心下又觉得好笑,自己好像太敏感了。他默默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乔贺沉,确实跟孔妙零有几分相像,眼睛亮,鼻子挺,脸小,就连黑眼圈都是一样地重,在眼睛下边晕出不小一片。外头冷,并不适合站着交谈,何况也不多么熟悉,虞渊懂得分寸,寒暄两句也就够了。
他顶着冷风往回走,前头花坛里忽然蹦出一只猫来,“喵喵”叫了两声,经过他往后头去了。是只很可爱的白色奶猫,他视线追出去,刚笑出来,脑袋里福至心灵般地猝然冒出个想法,他脚下步子猛地一顿,往回看一眼走远的三人,紧接着将手机掏出来。
他自己是做广播剧的,平常自然也爱听,不管听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他都习惯性会去看评论区的讨论,看看有没有能启发自己的,有的话他就会收藏起来收藏了不少,他快速往下划着页面,掠过不少"一只犬"的评论,又翻了好一会儿,等终于捕捉到记忆里的关键字,他动作顿住,页面停在了一条评论上,意外又不意外,ID跟他刚才回忆起来的一样:一张嘴吃掉一只大。一只犬,一根草,一口田,是“猫”,犬被口吃掉了,那就是"喵"了。像是为了应景,身后的奶猫又“喵”叫两声,虞渊还不敢确信,他点开这个ID的头像,进入主页,一眼就看到了ta唯一收藏的一部剧,而这部剧恰好就是孔妙零唯一商配的那部。再往下翻能看到ta最近发出的十条评论,而最新那一条,竞然是昨晚刚发的,只两个字:想你。
“想你"是剧里孔妙零的一句名台词,原台词更长一些,但情感是落在“想你”两个字上,虽然只是很普通的两个字,可因为她配得好,短短两个字就包含了相当充沛的情绪,以致于听众在弹幕跟评论里哇哇乱叫,刷了很多条“想你”,甚至这两个字一度成了这个角色的代名词。说起来这句台词还是说给他配的那个角色听的,和听众的“心都要化了"不同,他是实实在在跟孔妙零面对面听到的这句话,而现场听到的冲击远比APP里听到的要大得多。虞渊对孔妙零有好感没错,可这一刻他却是单纯地羡慕孔妙零,他家人都不支持他做这行,而孔妙零则是备受家人支持,甚至这么久过去,她家人还在给她协役的那部剧刷评论数据。
虞渊再次回过头,那只奶猫竞然跟上了孔妙零她们,在三个人脚边来回跳着。
不止是跟,还赖上了。奶猫去咬妙零的鞋带,多咬两次,还真被它给咬散了,妙零蹲下来系鞋带,奶猫又趁机往她胳膊上扒,她平常见了猫就走不动道,现在却没那个心情,拍拍它的脑袋,要它走开,它倒更来劲了,往她膝盖上一蹦,眼看就要蹦过去了,半路却被一只手给截走了。“嘿,往哪里跑呢?"乔贺沉拎住奶猫,说着话,又打了个喷嚏,他及时地别开了头,转回去又说:“赶紧回去,待会儿别把感冒传染给你了。”他把猫往旁边花坛里放,刚转过身,身形顿住,一连又打了两个喷嚏。妙零在旁边蹙眉看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刚才一见面她就发现她哥病了,他不比她,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可一病起来就很严重,他这人还相当恶劣,在爸妈面前说没事,到了她面前却总说自己要死了,演得相当逼真,真得她都信了,好几次都把她给骗哭了。他生病基本都是换季的时候,这次估计是刚回国,气候还没适应过来,这两天又大降温,爸妈都叮嘱过他要多穿点,他显然没听进去,跟昨晚来给她送东西的时候一样,身上只穿两件衣服,这下好了,感冒了吧……
以前他感冒,就总从她身上姮东西,热水,暖手宝,围巾,保暖耳套,自己不带,偏要她的,她真给他,他又不要了。现在他感冒,也不会跟她要了,就算他真的要,她也不打算给。她本来很乐意给他,从刚才就一直在挣扎在犹豫了,不止是合不合适的问题,更是因为的晚上他跟她开的那些过分的玩笑,让她现在不愿意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