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扇关紧的军绿色房门,然后他看见了桌上的食物。
一个罐头。
在末日里,罐头是很珍贵的食物,这些在战前制作的没有被污染过的食物,几乎可以当做硬通货。
他是从血库突然被提走,送到实验室的。在他被带回来之前,他在实验室待了一个星期。
其实从他被送到实验室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这么久。但也许是他的幸运,也是全人类的不幸——这位安塔·西亚教授的药物研发出了问题。
世界上有几个安塔·西亚?
联邦人民会说——只有一个安塔·西亚,像月亮一样的安塔·西亚。
他之前见过一次安塔·西亚。
那时候还是末日初年。
在一次由联邦神经研究所举办的丧尸神经学和传染病学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她是联邦方面的专家代表,而他带队负责会场的安保工作。
那是一次全人类的尖端合作,会场内的所有人都可以说是人类未来的希望。
安塔西亚的实验室带来了举座震惊的研究成果,将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与会科学家并通过尚可使用的短波通信传输分享给全球的研究机构。
他那时候站在台下,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淡定从容,用平静的语气告诉大家他们面临的是怎样艰巨的战斗,用有力的证据证明了全球各区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事态已经超出所有人的控制。
接着她向世界公布了自己实验室研发出的干扰因子,她说,这不是一地一城的战争,世界只有放下芥蒂,共享成果,才是唯一的出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像是在发光。
是的,她在世人面前的形象总是救世主科学家,身上像笼罩着圣人的光辉似的。
但德米特里想补一个前提——前提是,不要成为她的试验品。
他当时被摆在实验台下面,和大大小小的实验动物笼子摞在一起。
那应该是药物研发的关键期,那几天她不眠不休泡在实验室里,从白天到黑夜,不眠不休地实验。
不做实验的时候她会喂狗,从她的餐盒里省下食物来喂。小狗们很喜欢她,她看起来也喜欢摸狗。
她给狗梳毛,给狗处理之前的伤口,她甚至给狗治疗感冒!
她会用她那纤长的手指摸小狗的头,把小狗摸得软软地趴在实验台上睡觉。一天中她只有在喂狗的时候目光是温柔的。
她摸狗的时候手法非常温柔,在把药品推进狗的静脉时一样温柔。
然后她会静静地看着被注射药物的狗一点点变异,最后亲手杀死那只被感染的狗,对尸体进行解剖,观察肌肉骨骼和神经的变异方向。
随着一次次的实验失败,她越来越沉默而严肃,看起来药物的失败让她感到挫败。
她亲手结束了那些实验犬的生命。
现在轮到他了。
可是他不想死。
不到绝境的时候他不想着死。
其实即使到了绝境,他也一直都没想死。
不论是弟兄死了,国家亡了,世界翻天覆地了,熬过一个绝境,还有一个绝境,慢慢就习惯了。
他想帮那些不想死却死了的人活个够本。他想活着看到他恨的人们彻底完蛋的一天。
但人不是铁打的,总有熬不下去的一瞬间。
安塔西亚把他拉了回来。两次,三次,或者更多次。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做梦,白痴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