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时千似乎没想到会是他,听筒里静默一片,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回转。
良久,“就划伤了一道。”
陆司南凝着眉,温声出言:“我过去。”
他那边喧嚷吵闹,时千稍怔半秒,笑了下,“过几天吧。”
且不说她的确只是一点皮外伤,远没有这么娇气。这个时候甚至距离两人从床上分开满打满算都还不足二十四小时,实在没必要来回在空中折腾。
她隐约记得陈修文语焉不详地提过赶在今天回国是为了什么。森林天境作为陆司南的个人项目,早在这之前已经投入了大量心血,没有任何道理在这种时候临时撤退。
陆司南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找人过去。”
“可别,”时千照常拒绝,但清清淡淡地添了句:“首演我等你。”
随后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直到听筒里传来阵阵忙音陆司南才将手机拿离耳边,递还给了陈修文,“订明天下午的航班。”今晚的意外到此为止,陈修文总算能舒一口气,接过微烫的手机,本来锁紧的双肩都松弛下来了。夜间风凉,檀木香气缭绕在长廊间,鼻间浮动着些许沉静气息。
堂二姑姑跟在陆司南身后已经跟了一路,眼见他事情处理完毕就要走出家门,终于上来拦了人。陆司南此刻心情欠佳,语气也未必好:“有事?”
“也没什么事。”堂二姑姑讪笑。
近两年陆司南本就沉冷的气质愈发凌厉,甚至比早前的陆致远要更慑人,连她这名义上当长辈的都不敢轻易拂逆,只能陪笑。
陆司南没什么耐心再继续待在这与她周旋,干脆转身直接走。
逼到这份上,堂二姑姑再度伸手,"等等——"
陆司南掀眼,沉默。
这时候堂二姑姑已经不得不开口,而这些话本来就是老生常谈。
她尽量态度放低,显示出友好温柔:"可南,你姑父是有点糊涂,遇了人家的骗,但罪不至此,他今年才五十岁,正是做事的岁数,这时候退休是不是有点大早了?你表弟马上要毕业出国,这一年几百万,你也多理解理解,我们压力也大。"
"我理解,"陆司南从善如流,语气很淡:"学费不够让他过来找我。"言下之意就是堂二姑父想官复原职,免谈。堂二姑姑脸上笑容微僵,“不是这么说的。”陆司南无动于衷, "那是怎么说。"
他不肯退让半步,堂二姑姑三番几次碰壁,早就烦得要死,索性也懒得再装,“我就不懂了,你姑父到底哪里开罪你了?他这几十年在陆氏算得上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真是要斯破脸?”周围几圈自动噤声,目光扫视,等瓜吃。
这种发飙的名场面陈修文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站在一侧一动不动,目不斜视,但耳廓挺竖,将每一个出处都听得很仔细。“您要是有兴趣,可以回去问问。”陆司南态度不冷不热,点到即止。话说到这份上,堂二姑姑终于没再拦人,别开了视线,任由两人走出院外。
大街小巷的灯光逐渐熄灭,天空阴沉下压,不见一丝白光,云层浓厚,角落滑绿的苔藓生出点潮湿的气息。不久细雨就丝丝缕缕地垂降了下来,打在树叶上飒飒作响。
陆司南回到落星天际时已经接近午夜,甫一推开门周遭扑面弥散的就是时千的气息。她生活过的痕迹无处不在,连沙发上未完的拼图都还保持原样放在原位,不落尘灰。
他揉按了下额角,拿出手机,拨出了视频。
三秒后,时千就接了起来,看着他没有说话。
屏幕上的半脸特写白皙又干净,眼眸里藏不住的惺忪睡意,眼角眨出点眼泪,另一半被松软的白色枕头挡住了。完全是对他毫不设防的模样。
陆司南轻扬眉尾,声音温润:“睡着了?”
自她飞往P城,与国内时差缩短至六个小时,这会儿理应才过傍晚,不是睡觉的时候。认出了他身后熟悉的沙发,时千埋着脸笑了下,没打算隐瞒,“刚刚吃了止痛药,有点困。”“伤在哪儿?”陆司南又问了遍。
她抬起脸,半撑着手肘,懒道:“你确定要看?”
“不能看?”
时千摇头,脸色略略微妙,下一刻就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脸侧垂满了凌乱发丝。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已经随着她的动作拉远了些——她的睡裙襟领卷在一起往下翻折,露出了胸口星星点点的红痕,深深浅浅。
他干的。
陆司南眼色稍沉了半分,“衣服拉好。”
“那你看不了我的伤口。”时千随手扯了下肩带,闷笑了声,直接把摄像头调成了后置。简约现代的房间布置跃进屏幕,扬声器里她的声音轻盈好听。鼓动的薄被悄然被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