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百草枯黄,断雁哀鸣。
远处山坡上,两匹骏马悠闲地啃着草皮。
一株参天古桑下倚着个身形伟岸的胡服青年,眉目深邃,气宇轩昂,正握着只陶埙忘情吹奏。
他膝上伏卧着一个女子,身着玄青窄袖袍,颈间围着领雪狐裘,如云乌发结成长辫拖垂在身前。
乐声低缓苍凉,千回百转,一曲将了时,小憩的少女猛地一颤惊醒过来。
“阿燕,怎么了?”青年放下陶埙,宽厚的大掌搂住她肩背,轻抚着道:“大白天也做噩梦?”
女子面色煞白,浑身颤抖,声音含糊而沙哑,几乎语不成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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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梦到了苍鹤径,荒山戈壁间除了莽莽黄沙,只有孤魂野鬼般游荡的她。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清泠悦耳,像极了记忆里故乡的雪山融水,汩汩流过时碎冰相撞,美妙绝伦。
“燕然。”她如同之前千百次那样,傲然道。
“嫣然一笑百花迟……”洛阳人呢喃,嗓音低沉而温柔,带着生涩的恭维,“你笑起来的确很美,比世上所有花都好看。”
可她笑不出来,因为她要亲手杀死心爱之人。
“君不闻雁门关外野人家,不养桑蚕不种麻。百里并无梨枣树,三春哪得桃杏花?[2]”她随口哼唱着,打起精神道:“我们那边没有百花,只有荒山。”
彼时她还没到雁门关,但洛阳人并不知道。
“燕然勒功,封狼居胥?”他恍然大悟。
父亲给她取名燕来,原是有深意的,可她觉得太小家子气,兀自改成了燕然。这下够气势,却和姊妹们格格不入。父亲严令她对外声张,并再次告诫她身为逆王之后,无需建功立业,更不用出人头地,平凡便是最大的福祉。
父亲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年少的她狂妄自大又愚蠢,一度因他的软弱感到羞愧,直到变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