蹋顿死了。
他终究是没有用中兴剑自刎。
而是用一柄书刀割了腕,直至流血而死。
临死之前,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地上写了四列血字:“昨夜见军帖,单于大点兵。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愿驰千里足,谁谓吾无羊?”
笔法苍劲,蚕头燕尾,一手隶书大有意境,显然深谙汉学,造诣颇深。
这些句子刘正当然看得懂,最后一句则是出自诗经的无羊篇的首句,将“谁谓尔无羊”中的”尔“改成了“吾”。
无羊歌颂的是牛羊繁茂的场面,在此时的幽州,尤其是幽州北地临近边塞的区域流传甚广,诗歌背景就是一个为奴隶主放牧的牧羊人在自怨自艾,随后有人拿出这首诗歌安慰牧羊人,其深层含义就是让牧羊人将放牧的牛羊当成自己的一般对待,要牧羊人安于现状,不要胡思乱想。
此时蹋顿拿这一句收尾,似乎是想归于平淡,又像是在后悔出现在这里整首诗用了大半刘正用来扬名的木兰辞,最后以无羊收尾,也像是在朝刘正暗示着刘正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正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蹋顿的用意,但至少可以确定,整个天下没人敢说蹋顿是没有自己的羊群的。
一想到乌桓代单于身死殒命,客死他乡
想来还是有些凄楚的,尤其是在蹋顿的死讯传出去后,不少乌桓人或是闹事或是痛哭流涕,还有人跟着自刎,刘正眼看着那些惨状,考虑到自己未来可能还会遇到的类似场面,甚至包括他自己,心中大抵凄惶。
但正如他与尾敦所说,他问心无愧。
不管怎么样,他也已经没有了回头的路,此时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走下去,至于未来如何,是折戟沉沙蒙羞自刎,还是万骨成枯封侯拜相,一切就只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乌桓闹事很快被张瓒带领的联军镇压下来,待得回来营帐时,尾敦那边的骑兵已经出发了,营帐内蹋顿的尸体也已经让严纲等人拖下去了,刘正翻阅着蹋顿留下的竹简,看着竹简上蹋顿事无巨细地将身后事一一交代清楚,心情复杂,及至望到一卷蹋顿请求刘正公孙瓒饶过颁下的竹简,刘正递给公孙瓒,大概说了一下自己想要留下颁下的意图,公孙瓒迟疑了一下,或许是基于刘正同意杀了蹋顿,给足了他面子,便也点点头。
随后不久,赵云过去将那卷竹简交给颁下,片刻后,就听到颁下声嘶力竭的哭吼声自远处营帐内传来。
刘正望着竹简上蹋顿针对遗产分配方面对他的留言,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