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延倒也理解,这些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时间看似充裕,实则并不多。
别看他们与王松联合,一举攻破黄巾军与公孙越,还占据了广阳北部的军都、昌平,一直打到了沮阳城,谁也不是笨蛋,他们越是在此多留一段时日,那些黄巾军与公孙瓒部曲就越是有了准备的时间,再加上一击即退的郁筑鞬与南面那些人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到时候如果真的蜂拥而至,乱战起来,胜负可真的难说。
何况,他们此番抽调十万人过来,留在幽州东部、东北部的部落便空虚了很多,这段时间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部落内战,亦或被人趁机偷袭的事情,如今为了蹋顿深入险地,对很多人来说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想要让他们真的不管不顾部落的处境,这完全不可能——纵使灭了公孙瓒,对整个乌桓来说算是一场幸事,但想来也是需要更大的利益诱惑,要不然谁也不想到头来伤亡惨重不说,好处一点都没捞到。这些人会争吵,其中倒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歪心思。
“吵完了?”颁下突然开口,面庞仍旧朝着西面,握住栏杆的右手五指发白,“大人……是颁下添麻烦了。”
从四天前乌延发动第一场战事,被公孙瓒以飞马石灰阵完克,此后几天,便是偶尔下雨,阿罗槃也出城传达了蹋顿的意思——要他们不要再杀俘虏,集结人手一鼓作气灭了公孙瓒——乌延在等候苏仆延与王松的同时,也并非完全按兵不动,在安排人手困住公孙瓒一众的同时,也发动了几场战事或骚扰或进攻,企图让公孙瓒一众疲于应对,乃至彻底崩溃。
然而几日过去,从使用频率和杀伤力面积来看,公孙瓒那边的床弩炮车手弩倒是有了不少损坏,死伤估摸着也超过两千,但还是表现出不死不休的决然姿态,相较而言,能够感受到营内氛围的几万乌桓人当然会觉得自己伤亡惨重,于是士气也比较低迷,对乌延指挥着屡战屡败更是有不少闲言碎语。
颁下是知道他们这边不善攻坚战的,装备军械也不如对方,伤亡大一点也情有可原,而且乌延除了第一次败得有些狼狈,此后攻打、骚扰的频率却一点也不马虎,按照他的估计,公孙瓒那剩下的七八千人绝对被骚扰得没办法睡觉,便是此时仍旧气势十足,待得时间再久一些,必然会出现疲态,乃至不攻自溃的局面。
只是这些事情手下人便是一开始听进去了,看着眼前的景象还是会忘了,再加上基于各种利益的考虑,态度自然也比较恶劣了。可以说如今乌延的威信已经降低到了最低,没少被人指着鼻子骂,甚至方才颁下过来此处时,路过帅帐,还听到了几句几位首领大帅对乌延的顶撞。
他对此当然是内心愧疚的,毕竟乌延一直袒护维护他,而在不少人眼中,这场战事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当初南下涿县还口不择言。
“你若当真觉得添麻烦,此时应当向我献计献策。如此敷衍了事,学着那帮软蛋在我耳畔光计较损失,不说解决的办法,可只会让我心生不满。”乌延笑了笑,拍了拍颁下的肩膀,“在此可想出什么好计策了?”
“有。”乌延闻言一怔,就见颁下从怀里摸出一块简牍,“但我还得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乌延接过,颁下苦笑道:“昨夜不是派了人过去催了。方才你们商议的时候过来的消息。呵,我为了军心还提醒了一句,若是坏消息,回来时别大张旗鼓,没想到还真给我来这个……”
他朝着四下无人的望楼挥挥手,“这边会只留我一个人,也是怕人看出我心情不好。”
乌延急忙低头一看,呼吸随即一滞:“公孙越……”他下意识地扫视一圈,见往楼下的人看不到这里的情况,这才凑到蹋顿身边,神色凝重,“没有中计?!”
“大人不相信王松,还不信苏仆延大人的笔记吗?”颁下笑容微涩。
王松苏仆延至今不到,这边自然也不是没有派人去催,但根据这份简牍所说,昨日苏仆延王松率领大军准备启程时,突然在军都城附近找到了几名逃兵,此后一番盘问,才发现那几名逃兵是公孙越的人,而后更是得知,公孙越带着一万骑兵从昌平那一带赶过来后,已经蛰伏在太行山脉有一日一夜了,据说在休整一番后,准备沿着山脚夜袭居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