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办公室内，杨管事反手关上门，他呼吸变得粗重不少，眼珠上全是红血丝。</br>扭头看我一眼，他脸上都是苦涩，以及浓郁的担忧。</br>哪有我最开始见他，那般倨傲的模样？</br>咚咚咚，门被敲得极响。</br>“谁？”杨管事眼瞳一凝，声音变得冷硬起来。</br>“管事，我，何峒。”恭敬的话音传入门内。</br>“干什么？”杨管事反问。</br>“何家主事的鬼婆子来了，想和你问问领头的情况，我们需不需要集合一拨人，想办法营救领头。”何峒恭敬再道。</br>杨管事的脸色更难看，语气更冷：“外面等通知吧。”</br>我暗暗摇头。</br>杨管事，已经乱了阵脚了。</br>只是我没想到，平时他带在身边的鬼婆子，居然是最快反水的一个人。</br>先前何峒那番话，很有细节。</br>给杨管事抛出来了关键信息，要救领头。</br>可其中又有暗语，点名了主事的鬼婆子来了，也就是旌阳范围，鬼婆子一脉的主事人！</br>杨管事的乱了阵脚，就是在于他没拒绝，而是让人在外边儿等。</br>事实上，现在最好的做法，是谁都不要相信，自行解决问题。</br>否则的话，谁知道他们是去救人，还是趁机落井下石？自己做隍司的领头？</br>脚步声逐渐远去，是何峒离开了。</br>我并没有同杨管事点出他的破绽。</br>杨管事还是看向我，额头上薄汗更多，眼中有了求助的意味。</br>“显神侄儿，你坚持不走……现在这情况，你还有办法么？”</br>“先前给你那张人皮纸，给我。”我轻吁了一口气，说道。</br>杨管事眼皮微跳，他稍稍迟疑了一瞬，才取出来人皮纸。</br>我接过来人皮纸后，绕过办公室中央摆着的架子。</br>死人衣板正的被挂在上边儿，依旧贴满了符。</br>架子一脚还是挂着个铁笼子，里边是那副无边框眼镜。</br>停在虬结树根做成的茶几前，我挪开了上边儿所有东西。</br>那个拳头大小，瓷娃娃一般的茶宠，像是活过来了似的，直愣愣瞅着我。</br>我没有理会，而是将人皮纸扑铺在了茶几表面。</br>捏破食指的伤口，血，滴答，滴答的落在人皮纸上。</br>本身，人皮纸材质就特殊，并不容易浸润。</br>我滴下去十几滴血后，纸张中间凝结成了一个小团。</br>杨管事到了我身旁，他眼神错愕，欲言又止。</br>随后，我估摸着血差不多了，便开始涂抹。</br>血均匀的涂抹在人皮纸表面后，泛黄的纸张，多了一层血光。</br>能瞧见上边儿萦绕的灰气，变得更浓郁了。</br>除了阳煞血伤魂，其他的血，基本上都是魂的补品。</br>纸扎匠的纸扎人，有引魂上身的效果。</br>如果加上血，效果就更强！</br>本身，人皮纸已经吸附了领头那一缕魂，我是想将魂增强一些，以便接下来的步骤。</br>手指快速的律动，纸张在我的手中翻转，变形，又塑造成新的形状。</br>很快，一个纸人在我手中成型了。</br>不同于往常的瘦高之人，这纸人很胖，脸更圆。</br>灰气在它身上流淌，让其阴气森森。</br>可灰气又总是涣散着，无法凝聚成魂……</br>我深呼吸，将纸人放在了茶几后边儿的位置上，再从身上取出来一样东西，赋敛的化妆盒。</br>我不停的回忆着领头的模样长相。</br>指间飞速，妆容，快速出现在纸人的脸上。</br>最后，我点了睛。</br>纸人活灵活现，乍眼一看，不注意的人，还真以为领头坐在了椅子上。</br>杨管事眼中的错愕变成了震惊。</br>“还是有点儿破绽。”</br>“这里没别的衣服了吗？”我皱眉看杨管事。</br>“有，有！”杨管事匆匆走向办公室右边儿最角落处，那里还有个挂衣架，有好几件日常的衣服挂在那儿。</br>他取下来一件灰色的袍子，走回茶几后，将袍子披在纸扎人肩头。</br>灰气，除了浓郁，还有种翻滚的感觉，从在纸人表面萦绕，继而开始融入纸人中……</br>看到这一幕变化，我稍稍松了口气。</br>“不准任何人进来，除非等领头“醒来”之后。”我沉声说道。</br>“醒来？”杨管事眼皮一阵狂跳。</br>“应该是领头本人在医院里出事了，很有可能是意识不稳，甚至是昏迷不醒，才让他这一缕魂无法凝聚，也就是无法苏醒。”我顿了顿，又解释道：“纸人凝魂，点妆做引，基本上能将涣散的鬼吸引来，并恢复。只是不清楚，在领头这一缕魂上，能不能奏效。”</br>杨管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起来。</br>我没再吭声，杨管事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珠子转得极快。</br>脚步声，又一次响起了。</br>步伐很重，落在了门外。</br>“赶尸人马家，马楼，想和杨管事一叙。”冷冽的话音，随后进入门内。</br>杨管事眼皮一搐，随即却看向我，眼中多了一抹担忧。</br>我皱眉，登时想到了另一个人，马户。</br>先前，我给马户剃了死人头，椛萤就告诉过我，马户是在靳阳赶尸人家族中，实力能排的上前列。</br>而后，和隍司翻脸那一次，马户想杀我，结果被无头女拔萝卜似的拔断脑袋，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br>这赶尸人家族找上来，恐怕，矛头是针对我的。</br>“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吧，我很忙。”杨管事沉声回答。</br>他眼神示意我无碍，表示他会解决。</br>“杨管事的确忙，隍司今日就无主了。”马楼再次开口。</br>杨管事脸色又是微变。</br>紧接着，马楼再道：“马家是不想看到隍司乱了的，而我本人，对领头，对杨管事信任，且事情都极度服从，此次领头有难，我愿意站在领头这边。”</br>“只要有人站队，再多上一两脉人，即便领头不在隍司，也无人能干扰他的地位。”</br>我眉头皱得更紧。</br>杨管事脸色却没有丝毫动摇，反倒是神色更冷了。</br>“不过，我有个条件。”马楼话音基本上没停顿，语气更冷，一字一句地说：“罗显神行事乖张，丝毫没有规矩可言，先是滥用剃头术，给我儿剃死人头。”</br>“而后，招鬼害死我儿，使其身首异处！”</br>“他身上如此多鬼，又和鬼龛关系密切，我看，他问题很大！”</br>“杨管事，将他交给我，如何！？”</br>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br>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重重踹开了。</br>两道门扇撞击在墙壁上，声响更为沉闷。</br>“大胆！”杨管事声音骤然拔高，呵斥出声。</br>门口的人，却没有丝毫的惧怕之色。</br>他和马户相比，身材矮小的多，还很瘦。</br>整个人和帅气不沾边，脸像是个猴子一样，还长了张雷公嘴。</br>隐约，能看出来他和马户的相似。</br>马楼一脸冰冷的笑，他正要开口。</br>忽地，却瞳孔紧缩，死死盯着我身后。</br>再下一秒，马楼身体一颤，立即躬身，头都不敢抬起来。</br>“老大……我……这……”</br>“误会……全都是误会……”</br>“杨管事……老大就在这里，你怎么不说？”马楼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br>“滚！”杨管事冰冷训斥。</br>马楼半点儿不敢停留，依旧不敢抬头，快速带上了门。</br>关门那一瞬，我注意到他瞥了我一眼，除了眼神森冷，他额头上还满是细汗。</br>一直当脚步声彻底远离。</br>杨管事才粗重地喘息着，同样松了一大口气的神色。</br>他低头，瞥了一眼领头的纸扎人，再看看我。</br>嘴唇动了动，杨管事没说出来话。</br>“只要不让人进来这里，问题，应该就不大了。”</br>我思绪依旧是沉稳的，并没有因为先前那马楼而动乱阵脚。</br>“尽快找到唐宿，从这一刻开始，不能再有人进来这里了，人多眼杂，万一再进来纸扎匠，难免发现细节。”我低声叮嘱杨管事。</br>杨管事看我的眼神，已然是极度信任。</br>“好！”他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