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中华走上前来,抓住白乐生的竿子,拗成了两截,甩到了河里。白乐生瞪着两只冒火的眼睛,吼道:“说,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处处刁难!”王中华很少见他发火,本来自己心虚,一下子后退了几步。
王中华憋出一句话来:“包艳梅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对我爱理不理的?”白乐生道:“我怎么知道?”王中华问道:“那天早上,你们在河边说了什么?”白乐生道:“不过是我给她讲了一个故事。”王中华意味深长地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罢。”白乐生不耐烦了,道:“信不信由你。”又道:“明天不要把水塘全占了,我还要钓龙虾呢。”
王中华虎着脸,道:“你是小人。”白乐生走向前一步,道:“嘿,我怎么是小人了?”王中华又骂道:“你卑鄙无耻。”白乐生遏制住怒火,道:“你这种人,我不跟你争。”说完,他提了空桶子要回去了。
忽然,王中华又骂了起来。白乐生伸手要打他。这时,汪无边出现了,喝止了两人,问清了情况,叫王中华先散去。王中华有求于他,不敢不听,唯唯诺诺而去。汪无边告诉他,那篇文章发表了,非常感谢他。说完,拿出了一百元钱,塞在了白乐生的手心里。
过了几天,汪无边将这件事讲给包艳梅听了,包艳梅更加讨厌王中华了。包艳梅没有法子赶走他,只能自己走了,道:“以后我不来上课了。”走前,将学费全部交清了。汪无边挽留不住,只得暗自嗟叹,怪自己嘴长。王中华却不知道包艳梅离开的事,依旧每天上午来这里练字看书。过了几天,他忽然发问:“怎么包艳梅没有露面了?”汪无边含糊其辞道:“她家里有事,以后不来了。”王中华怅然若失,一张油汪汪的黑脸一下子暗淡无光了。
汪无边没有叫他以后不来,但是从这以后,他亦没有来了。汪无边从此吃不到新鲜的鱼虾了,便找出钱买别人的吃,不去找他。汪无边怕自己找了他,得了他的便宜,他整天缠着他,到那时候,可甩不脱了哟。王中华整天在水里捉鱼虾,早上起早床去办半里外的集镇去卖,忙得不得了哩。白乐生见了他还是有一些发憷,只是不去招惹他,安分守己地在榆柳树下钓虾子。
王中华再没有与白乐生争池塘了。白乐生下了虾网的池塘,他便不去。他下虾网的地方,白乐生亦不过来,各自相安无事。
到了开学的前几天,只是中午最热,其它时间气温宜人。王中华又增加了十几个鳝鱼毫子,跑到邻村去下毫子。白乐生看他更瘦削了,又怜悯他靠自己弄学费,于是对他的怨气慢慢消散了。
一天早上,王中华找白乐生,让他帮自己推一大袋鱼虾赶集去卖,不然去迟了便臭了。白乐生答应了。
在集镇卖完鱼虾,一路上王中华很高兴,不仅主动道歉,而且还讲起了捕鱼的技巧。白乐生道:“我只想听你告诉我怎么挖泥鳅。”王中华笑道:“对别人,我是不会讲的。你嘛,是兄弟,我告诉你无妨。”
王中华是鱼虾的克星,常年在河塘里打滚,比起文弱的白乐生来,自然是满肚子经验了。王中华骑着自行车,白乐生坐在后面听他吐露“机密”:
“稻田里的泥鳅,滑溜溜的,想捉到,不容易哟。挖泥鳅,要等到稻谷黄了的时候,稻子要割了,爹爹们会挖沟放水,方便收割。注意,水沟下面的淤泥巴里面,藏着数不清的泥鳅、鳝鱼。有些窝窝里还有一些水,泥鳅就顺着水钻到了稀泥巴里。泥巴软,可以伸手进去捉。干裂的地方,必须小心点用锹挖,要不然,泥鳅会被锹切成两截的。我去年挖到过刺泥鳅,就是书上说的刀鳅——它的脊背像刀一样。抓的时候小心刺扎手,最好是戴上手套。”
白乐生听完,笑道:“等十月份稻谷熟了,我在水田里挖到了泥鳅,一定做成红烧泥鳅,请你去我家吃!”
开学的前一天,王中华去交了学费,回来的路上,看见白乐生还在河边坐着钓龙虾。王中华走过去,道;“我在镇上碰到汪无边了,他说马上搬到镇上,开一个书法培训班。我说,您这么大年纪了,还折腾啥呀。他说,唉,我也不情愿呀,还是儿子买了房子,压力大呀,我赚一点钱,好歹可以为他减轻一点负担。”白乐生道;“难怪这几天没有在村里看见汪老师了,原来他要去镇上了。”
“你怎么还在钓龙虾,明天开学,你知道么?”
“我知道,昨天我去学校报了名,交了钱。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妈妈最喜欢吃虾子了,我想钓几斤给她吃——她的病前几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