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林爷和周伯醉得一塌糊涂,还是莫小哥儿下了值来把俩人接了回去。
隔天只林爷一个人从办事处后门走出来,懒洋洋伸个腰,继续坐在躺椅上,眯眼看码头。
今儿是邹七材和王小崽第一天上学堂,王娘子走不开,便把孩子托付给邹三禾。
邹芜在铺子里撑着,临走还给他俩一人塞了一把糖,叮嘱他俩好好学习,要听吴秀才得话,把吴秀才的所有本事都学来。
小哥俩穿着新袄子,背着一样的布袋子,脖子上还挂着一样的绣着各自名字的手套,兴奋又害怕。
路过林爷时,他眼皮子一抬,笑嘻嘻在他们脸蛋上抓了一把。
“可要好好读书,别像我跟你周伯似的,大字不识一个。不对,我还识得半个字儿,嘿嘿”。
邹三禾咋舌,一把年纪了,丝毫没有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的道德感。
两个小的心情还不错,手拉着手互相背着诗。王小崽手里提着食盒,是王娘子一早起来捏的果子。邹七材手里拎着个布袋子,是给吴秀才一家的毛线手套和围巾,还有一对兽毛护膝。
跟在他们后面的邹三禾两手挎着一大袋糙纸,是预备给学堂的孩子们练字用的。
吴家坐落在长条巷里,与大众澡堂仅一小条窄道之隔。起初听到学堂离澡堂子那么近,邹三禾是有些犹豫的。
毕竟这一片儿的汉子基本上都在长条巷洗澡,人来人往,就怕带坏了孩子。
怀着忐忑的心情,邹三禾带着两个孩子跨进学堂。
这是一栋青黑色的建筑,没有多余的装潢,庭院里也没有一棵树植,板板正正的铺着青砖。
所见之处的梁柱上满是诗词,却并不见作诗人的落款。两旁的屋子里坐着年纪稍大些的孩子,已能与先生们对答如流了。
吴先生端坐在正中的屋子里,背后的墙上并没有什么大学者的画像,而是空空如也,只最上面挂了一幅字,‘为人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