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岑子岳也不能确定,当初的甄自桅见到自己,究竟是满腹牢骚、满心不安,或是二者都有。
但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因为甄自桅对待他,和对待其他士兵一样,毫无差别。
“我是不可能给你什么特殊待遇的,小王爷,这一点,我事先要和你说明白。”这位龙虎大将军,用一种非常温和,却又斩钉截铁的口吻说,“所有的训练科目,你一项都不能够少。这不是我对你宽容不宽容的问题,而是,突厥王不会宽容任何一个敌人。”
回忆起旧事,岑子岳的声音都低了下去:“……他说突厥兵杀人,不会一个个摘下头盔、询问根底:你是素州佃农的儿子?那你没价值,不杀。你是江州酒商的儿子?那你也没什么价值,不杀。哦?你是大祁天子的弟弟?那你很有价值!来,脑壳伸过来,给我砍一刀!”
甄玉被他逗乐了,忍不住笑个不停。
岑子岳也笑:“我听得快气死了,气死也白搭。因为你父亲说的都是再白不过的大实话,他说战场上刀枪无眼,想要活下来,平时就不能对自己留情。我在他身边时间不长,然而受益匪浅,就连我的用兵之法,也是从你父亲那里学来的。”
在岑子岳的描述中,甄玉心中那个父亲的形象,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你父亲过世,玄龙营被解散,他的部将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岑子岳神色伤感,“很多人挂靴而去,因为他们知道,再也找不到像你父亲这样伟大的领导者了,就连我也不可能取代他。”
所以,落雁堡一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深深的疑问,突然出现在甄玉的心头:明明是英勇神武、胸有谋略的龙虎大将军,怎会在短短一役中,兵败如山倒?
而明明因为身怀六甲、被众多将领保护在中军大营里的嘉怡公主,又为什么会独自一人,于亡命狂奔之后,莫名死在不知名的荒村?
凭借前世三十年的人生历练,甄玉嗅到了这里面,一股淡淡的阴谋味道。
然而这种猜想太空泛,又没有丝毫凭证,甄玉只好暂停自己的思路,故意调侃道:“我明白了,王爷真正钟情的不是我,而是我爹。”
岑子岳气恼地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山谷高处,传来湛卢的喊声:“王爷?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们这就过来!”
岑子岳说完,牵着马,一脸悻悻往山谷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