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嘴唇颤抖,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了两个词。
“横尸遍野。”
“万民……朝拜。”
说完,似乎规则有所不容。
那人登时凭空朝后倒退一丈,身体狠狠撞在了石墙上。
修道者身体本该十分强健才是,可那人硬生生口吐鲜血,仿佛受了极重的伤。
他稳住身形,跪拜在地上,不敢看何有的眼睛。
声音嘎哑,语气里充满了恐惧,不知是对何有说话,还是在对某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说话。
“老朽该死,多谢大人赐字,老朽往后百年,必不敢再多言一字,多写一笔,望大人喜怒。”
“望大人息怒。”
“望大人息怒……”
那人一直在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直到何有说了一句:“你走吧。”
那人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匍匐着从地上起来。
拱手弯腰,对着何有,升空而起,缓缓消逝在远方的山头。
何有的字是和倪安南学的。
一开始倪安南教何有识字,教她拿笔,倪安南的字端正大气,就和他的人一样,儒雅和厚,可看着倪安南的字,哪怕是对照着,何有也写不出来,她不会转弯,每一笔都写得如同刺一样,棱角分明,也不知为何,倪安南就算手把手交何有写字,何有也写不出倪安南那样圆融大气的字来,一开始倪安南还想着纠正,可见这对何有确实难如登天,他便也叹息着随何有去了。
后来见过了不同的字,对于笔画也渐渐通顺了,她写起字来,自己的风格极浓,银钩铁画,字与字之间,仿佛陷入战斗,随着与倪安南在江湖朝堂辗转,何有杀了人,见了血,从杀一人,到杀百人,从杀百人,再到矗立在流血漂橹的战场上,何有身上有了杀戮之气,她的字也就沾染了这份杀戮气,写起来愈发的凶,后来倪安南死了,她当了宰相,才将这凶气有意识地收敛了些,再后来何有学会了官场的辗转,学会了所谓的谦卑,她懂得了如何韬光养晦,她的字,也就藏了很多,后来心中真的有了百姓,何有的胸中那份凶煞之气,自然而然被仁爱与慈悲抵消了,只是银钩铁画还是银钩铁画,可锋芒内敛,凶而柔和。
人们常说,见字如面,实际上不差。